#楼诚##初次#暗夜航路 第十一章 雷霆万钧

第十一章 雷霆万钧

 

大年初五,家家户户迎财神的日子,这年头节气不佳,岁运难测,却总还是有人愿意买个爆竹,点个红火声旺。

然而这一天却是汪芙蕖出殡的日子。

仅隔着一条街的地方还有人鸣炮迎神,汪公馆所在的愚园路上却是分外肃静沉默。

明楼事先派人清理了街道,请了正规的西洋乐队演奏爱乐一路行程都是汪曼春披麻戴孝。

明楼远远地同阿诚站在一边看着,心里略觉得讽刺,那个曾经做过自己经济学导师却害死了自己父女的所谓亲眷恩师早已没有所谓的情分,然而他却不得不假装慈孝子弟的模样亲自操办葬礼,安抚家属甚至于还要在汪曼春失去理智想要冲去对面街道打死几个正在放鞭炮的玩耍幼童的时候即时的劝阻。

明楼感觉自己虚伪,也感觉自己冷漠。

阿诚一手捧着大衣围巾,一手在衣料遮掩之下轻轻的挽住明楼的胳膊,握住他的手掌,手心的温度仿佛就能够从中彼此传递似得。明楼心中一暖,正想转脸侧视阿诚的时候听到身边人低声的说了一句:“林柏生来了。”

明楼眼眸一抬,看到一个西装革履,长相斯文带着金边眼镜,头发往后梳的油光水滑的男人大步走上前来对着汪芙蕖的遗像恭恭敬敬的三鞠躬。林柏生留洋归来,担任伪政府宣传部部长,人在其位做过不少暗渡陈仓私自牟利之事这一些明楼不是不知道,那时候明楼心里对这个人顶多就是属于不屑一顾,然而前不久因为杨慕初带来的消息其中涉及日方病毒研究以及细菌战这些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情此刻明楼看过去的眼神就变得锐利且冰冷起来。

阿诚知道,明楼此刻动了杀念。

那一边林柏生行了礼,汪曼春鞠躬回礼,他对此一笑,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节哀之后便要往外走去。明楼寻思了几秒装作去迎接宾客的样子从侧面一同步速的往门口走去,正好在林柏生跨门出去之前与他不期而遇。

“这是明长官啊?”林柏生作为宣传部长自然知道这个刚回来的炙手可热的财政部首席财经顾问,笑脸相对握手相迎。

明楼打蛇随棍上,淡然自若地与之握手:“幸会幸会。”

两人互相敷衍一番,算是了解了大概,林柏生显山不露水地表达了自己与明楼投好的意思,明楼也坦然接受表示经济司与宣传部合作紧密。

“这些年世道人心简直是糟糕透了,你说这大好的除夕竟然有人当众行凶,到处都是恐怖主义到处都是野蛮血腥……哎。”林柏生对着明楼发表感慨:“我啊……真是为之齿冷。”

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让我听着才觉得齿冷。明楼心里如此腹诽面上却表现的同仇敌忾:“林部长也是性情中人啊。”

“是啊是啊。”林柏生大有引以为知己之感连连同明楼握手,一连称明楼为兄弟:“今日相逢不如一同寻个地方小坐片刻如何?”

“今日,明某还得替这里主持事宜实在不便分身啊。”明楼婉拒。

林柏生露出一点失落的意思。

明楼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口转了话题:“不过说起来明日周佛海先生的公馆里有个金融改革方案研讨会,不知宣传部是否也一同出面?不然我们明日邀约……”

“哎,周先生倒是邀请了我。不过你不知道啊……明日闸北那边日本人开了一家银行得让我亲自去做个宣传。”林柏生笑着搓手。

他们两个谈话声音不算大却也是正好两个人彼此对谈的音量,按照外国仪葬方式布置的会堂里相对安静,如此对话动静也算不小。好几个人纷纷侧目来看,其中包括特高科派来示意的高木。

高木双眼一瞪,林柏生就自知失言,立刻满脸堆笑着借口有事改日再聚就转身走了。

这一动静连一边哭泣不已的汪曼春也惊动了,高木那一脸嫌弃鄙夷好像看着一条野狗的模样让汪曼春从心底里感觉连同自己也受到了一种屈辱。

“这是怎么了。“她问明楼:”我不记得通知过特高科派人来观礼啊。“

“大约就是一只狗被踩了尾巴吧。“明楼笑起来,拍拍汪曼春挽了他胳膊的手,对着她笑得温暖和煦:”事不关己则明哲保身为好。“

汪曼春心中一暖,犹如凛冽寒冬之日被照射入一道暖阳。

特高科内

高木趁着四下无人给藤田芳政打了一个电话。

与此同时,明公馆里,阿诚拿起电话向南田洋子汇报:“毒蜂电联希望我配合他清除林柏生。“

明楼正坐在办公桌前悄无声息的安静聆听,他听到电话那边南田洋子传来不屑一顾的讪笑声音。

微微抬手,示意阿诚继续释放诱饵。

“我认为这件事情足以将我逼入绝境,如果我答应了他,十之八九他就要我明日赶赴闸北在日本银行开业会上暗杀林柏生,到时候人赃并获百口莫辩。如果我不答应他,那么我和毒蜂之间的联系就算完了,到时候我一样被南田科长你弃之如敝屐。“阿诚认真严肃地一一分析,冷汗顺着他的眉骨滚落到脸颊侧边,微微渗透出一点光泽。

明楼心中抽绞。

南田洋子终于在电话里冷笑了一声:“不愧是毒蜂,真够狡猾的。“

阿诚顿了顿看向明楼,眼神示意。

明楼盘算着南田洋子的语气,稍稍点头,做了一个继续的唇语。

阿诚掂了掂手中的话筒,“所以我认为明天我必须去,却不能不干也不能全干,明日负责安保的是高木先生,我想我应该可以制造一些混乱,然后引起他的注意然后趁机逃走,谎称没有下手的机会,到时候我可能还会向高木先生或者林部长开枪诈攻,前提是如果毒蜂本人不出现的话。”

南田洋子冷笑道:“阿诚先生要是真杀了林柏生那也是你本事。有时候赔上一条人命更能显得逼真。”

阿诚装作倒吸了一口气,冷静了片刻之后回答:“我明白了。”

“阿诚先生,可不要让我失望啊。时间不多了。”

阿诚点头称是,随后挂断了电话。

明楼一手支腮,表情肃穆:“听出什么弦外之音了么?”

修长的手指撂下电话,阿诚拿了一些咖啡豆放在碾磨碗里开始闹腾,一边道:“我认为南田洋子不知道闸北银行的秘密。她是一个阴险狡诈却自视甚高的女人,如果她知道那边底下藏着一个军事医学研究的病毒库,那么无论如何她不会听到是高木负责安保却毫无反应。”

明楼不置可否地听了,接着问:“还有呢?”

“她不知道,却不能代表高木和藤田芳政不知道,我想一定是藤田芳政为了防止她一边独大所以将这件事情刻意隐瞒了下来只告诉了高木一个人。而南田洋子也对藤田和高木隐瞒了毒蜂和这一次海军俱乐部的事情。”

“所以这一次,她一定会暗中派人盯着你也盯着高木以防你和所谓的毒蜂出手的时候被高木抓获。”明楼心底想着,这个女人算计的很好,但是急于求成,自视甚高难成大器。

“她会去盯着高木,所以高木就顾不得盯着我了。”阿诚道:“算他帮了我的忙。”

“林柏生暂时不用动他,他死不足惜,他死了后面还有的是一竿子汉奸赶着去替日本人卖命呢。你明日联系飘风与他分批两组,让他负责刺杀林柏生引人注目,你负责浑水摸鱼从预定地址潜入地下仓库夺取夺取病毒样本捣毁数据。另外你联系俞晓江叫她找一个身材样貌跟毒蜂差不多的男人去银行门口晃荡一圈引起日本人的注意,只要注意到就立刻撤离。”明楼吩咐道。

咖啡翻滚起来,一阵阵的滚出浓郁的香气,阿诚将架子上的咖啡壶拿起来,垫上滤纸过滤之后入杯加奶端到明楼面前:“放心,大哥,我知道怎么做。“

明楼单手接过阿诚手里端送过来的咖啡杯直接搁在书桌上,随手将阿诚拦腰一抱,叫他整个人都坐在怀里头。

阿诚耳朵尖红的通透,羞窘难言却又假装一脸的正定从容。

“明天的事情一定要小心。“明楼低着嗓音,单手将他搂紧,贴着脊背在阿诚耳背后面挤出一些难以压制的焦灼:”小心。“

小心……那两个字颤抖而轻微,但对于阿诚来说却已经是属于他的最为强大的后盾和最为坚挺的支持。他拍拍明楼的手背,不是抚慰也不是感动。他认真恳切地用一种决然的姿态回答:“大哥,我明白。“

明楼按下心头的思虑在阿诚耳垂上留下一浅浅的亲吻,便再无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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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阳光依稀,却是一望无边的晴朗之日。

阿诚送明楼去了愚园路,他们两个的行动就在明镜的眼皮子底下。明镜看着那个开车的方向就知道明楼是去汪公馆看汪曼春了,刚准备吃的早饭也没什么胃口,冷哼着将一杯子豆奶灌下去,抹抹嘴气的转身就去沙发上翻阅今日的晨报。

然而车子转了个弯,在一个隐蔽巷口,一辆黑色私家车停在窄巷深处,阿诚下车,转身上了另一辆车,明楼自己从副驾驶挪到驾驶位将车子开口。

黑色私车的牌照是伪造的日方专用牌照。

阿诚上了扯,杨慕次启动车辆。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新年快乐。“ 阿诚说。

“合作愉快。“杨慕次对他说:”有件事情我要更正一下,我哥说那群被召去的医学研究工作者大部分是受骗的,其实不然,受骗的那些根据调查基本都被安置在日本军区的宾馆以及教堂里,而在这个地下试验室里……“

“我知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在这个直面秘密核心的地方的人自然不会清白。“阿诚坦然道:“况且就算是真的受人所骗,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依然会毫不留情。廉价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祭奠。”

杨慕次微笑,算是认同,接下来他们互换了衣服,然后两人在车内简单交换了彼此的情报,随后阿诚就带着A区行动小组的人见缝插针似得潜藏埋伏起来。

而负责伪造刺杀假象是杨慕次接到的任务。

他将车开到僻静无人处,带上小口径手枪,快速挪到银行对面的楼层之间庇护自己。

日本兵围拢的银行门口轿车缓缓驶入,林柏生西装革履从上面下来,卑躬屈膝地含笑跨上台阶与日方银行长握手。

预定好的扮演毒蜂的我方人员从人群之内绕过,一身灰色长衫看起来毫不起眼,却与周围人的打扮格格不入,稍稍远一点点就能注意到这个方向。

杨慕次伏低了身子观察着,果不其然有几个人注意到了“毒蜂“的动静,悄悄尾随了过去,前方正在举行的是剪彩仪式,名人贵胄云集,杨慕次将双手平举前方,他人在阴暗之处就能集中的见到前方更为光亮的地方。

这一枪不需要打中林柏生却最好可以叫这人受点轻伤,制造动荡。

老实说,杀人容易,然而抱着杀意却不杀人才是最为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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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从另一个窄小的入口绕进去,这是俞晓江给予他们的信息,阿诚带着四五个手下兄弟并作一组潜入其中,他提着一个箱子,里面放着定时炸弹和足够毁灭一切数据和痕迹的火药。

箱子是今天早上交接工作的时候杨慕次交给他的,东西是杨慕初准备的。

阿诚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箱子,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大门。

大门里面有持枪日兵看守,阿诚下手很快消音手枪一发即中,黑暗之中仅是一点微光就足够叫他看清敌人的位置。

倒下之后,尸体很快就被随后同行的伙伴拖拽到拐弯点堆积。

这里真的很黑,到处都是狭长的走廊和充满铁锈的栏杆。非常方便隐蔽和潜行狙击。

根据情报,这里平时由于是高度机密,平时只有人在外看守,内部依靠报警装置和机关进行迂回防御。所以里面的士兵清理之后几乎整条路线都一览无遗。

只是杨慕次在之前给阿诚准备的东西里还提供了一个地下室秘密地图,这是令阿诚感到意外的。

杨慕初想将这件事情置身事外的处理,而杨慕次却又能够为他们提供地图,这就说明这兄弟两个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一定高于他们。阿诚想起之前在调查的资料里杨慕初的叔父杨羽桦在和日本人勾结期间在闸北开设银行制造密室后被直接查封。

不会就是这里吧?

阿诚脑海中闪过一些念头,心中带有惊疑,这样看来这件事情如果做的不够干净一定会被追查到杨慕初身上去,怪不得他如此紧张。

几个人悄无声息的往前行走,以阿诚为首,一干人避开机关往里,几重铁门之后一扇隐蔽的金属大门在眼前显露出来。

手下的人正要下手去推,阿诚挡臂制止:“这门有机关,门把手上有转盘就好像是保险箱门上的密码一个道理。“

那个冲在前头的手下排行第三,平时不过称呼陈三,并没有什么代号只是为人陈恳心思不多,此刻倒也有些急了:“那怎么办?上头估摸着这个时候已经打起来了。“

阿诚掂量着手里的东西将他交给陈三,同时对身后的同伴说:“你们隐退,准备冲进去,一会儿我去敲门。“

“敲门???“

手下好几个人压着嗓子差点叫出来。

阿诚用眼神阻止他们的疑虑。几个人退后几步隐藏在灯光找不到的黑暗里。阿诚上前一点,双手手掌心掐了一点钓鱼的高弹力丝线绕在指尖上,随后在金属大门的一边电铃的地方按了一下。

四下寂静无声。

阿诚唯有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他在赌博,他可以拿炸药将门炸开,但这样就无法保证自身安全以及里面的东西全部销毁的可靠性。

约莫一分钟后,金属大门从里到外缓缓开了一条缝隙,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从里面伸出来,阿诚屏住呼吸往后退了一步,手中扯着的鱼线拉开。

里面带着口罩医用帽,金发碧眼却穿着一身日式军服的男人刚探出一点身子,阿诚双手拉开一手往前一探,单手卡主半根鱼线翻上。鱼线卡住那人脖颈勒住掐入肉中。鲜血喷涌而出。那人来不及叫,气管迅速被重力勒断,力的互作用勒破手套割裂阿诚手掌的时候,那个金发碧眼的人咽喉处鲜血四溅,整个脖颈被割断一半,整个人立刻就软了下去。

里面传出了几句日语,大致是问门口那人怎么了。

阿诚将尸体挪出一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将鱼线收起,连同手套一起扯下来放入口袋,然后抬手奋力将门拉开!

那一瞬间,门口隐藏的所有人举起枪支!

阿诚率先一枪命中屋内的警报器,断绝屋内人员报警的机会然后厉声道:“小心别打到器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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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这是故意不消音的一枪,杨慕次瞄准的是林柏生头顶带着的那个描绘青天白日勋章的礼帽。

一枪贴着头皮而过,震动人头皮发麻耳鸣目眩。

林柏生一个劲的拽着就站在身边的高木和日本银行的行长,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他的帽子被击飞,小口径的子弹穿透了帽边跌在他脚边,焦糊的一个黑洞仿佛活生生的就开在他的脑颅上。

众人惊吓的四下逃散,高木挥手叫日本宪兵赶紧去追刚刚那个灰色长衣的可疑分子。

灰长衫的男人随机应变立刻东窜西逃引开了追兵。

杨慕次为了确保安全起见,压低了风衣帽子,身形一晃从另一边快速跑开,他的腿上有旧伤,行走起来略有颠簸,然而奔跑之时因为受力关系身体晃动之余稍许有所遮掩。他身影一晃很快就在众人惶惶不安的档口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木的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另外一面的高楼上南田洋子架着望远镜远远低看到“阿诚“奔走逃离现场的样子,冷着脸将手里的望远镜摔给自己的下属,随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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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灯光惨败刺目。

一群尸体倒在地上,悄无声息的只留下满地四溅的鲜血。

那些人都是日方的细菌研究专家或者是日方请来的医学研究者。没有多少日方军事力量,可见这一个地方一定是一个秘密的窝点,或者日本人很有自信这里面的人绝对不可能活着出去,所以他们不怕将秘密泄露出去。

阿诚指挥手下人布置雷管炸药以及搜集现场文献资料,他自己重新戴上一副干净的橡胶手套,清空了炸药的手提箱成为粗存玻璃瓶和培养皿的最佳地方。阿诚戴上口罩,小心翼翼的将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分门别类的放置入皮箱之内,他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是含有细菌和病毒的培养器皿,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用于防护和治疗的疫苗,他不知道所以他只能逐一将它们都放置进去。

“差不多了。“陈三回来报告:”尸体下面埋了炸药,点火就着。“

阿诚关上皮箱,脱下染血的外套和手上的橡胶手套一起扔到地上的尸体里,然后拿起掀开一瓶医用酒精的瓶盖将里头的液体倒在尸体上面。

“叫兄弟们先撤离。“阿诚慎重的拿着皮箱看着同行一干人退出门外。然后他点了一根火柴扔在被浇透酒精的那具尸体身上,然后随手掩上金属大门,留下一丝缝隙,拧头提着皮箱随之从杨慕次提示的暗道匆匆离去。

几分钟之后日本银行底下金库大爆炸

爆炸声震天动地,整个房子都仿佛不堪重负的抖了好几抖,整个地下金库里设置的医疗器具和他们研究人员的尸体一同化作齑粉。

前方路口的日本人听到声响,尚未从追捕刺杀林柏生的惊险之中回神之余又马不停蹄的赶去看地下金库里的问题。

阿诚同行的一干人分批次从预定地点逐一撤离。

他们训练有素,该乔装的乔装,该隐退的隐退,不一会儿就四下分散进入人群毫不显眼。

阿诚提着皮箱踩着最后一点从地下道入口的掀开的窨井盖处钻出来,呛了好几口浓烟,一叠声的连连咳嗽着,好一会儿功夫才缓过来。

古旧的巷子里,杨慕次穿着阿诚早上穿来的那身深灰长大衣套着里头的格子西装坐在驾驶座上:“你怎么把我的衣服弄得这幅样子?我一会儿穿什么回去啊?“

知道阿诚的任务顺利完成,杨慕次冲着阿诚语带调侃的也有了几分玩笑的意思。阿诚笑笑,将手中的皮箱交给他:“那不如送佛送到西,我随你一起回去,反正先生让我去问候夏院长,顺路我这算是给他稍一点年货。“

杨慕次笑出声来:“我想夏院长一定喜欢。“

于是阿诚坐上了副驾驶,他手上被鱼线割伤,掌心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手掌上的血口有些地方很深,刺痛,灼热又微微的发麻。

阿诚一边抱着皮箱,一边心想,正好一会儿去医院,他顺便包扎一下,回头再去百货商店买一幅手套免得大哥看到以后担心。

“里面的情况如何?和我说的差不多么?”

车子已经开出去了一段路,杨慕次忽然问话,让阿诚楞了一下,他反应过来,甩开脑海中想着如何跟明楼解释的画面:“差不多,几乎是一模一样。小部分结构稍有改变。”

杨慕次嗯了一声。

“那里曾经是你……”

“我曾经去过,那里是我叔父以前替日本人开的地下秘库。”杨慕次言简意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况是像他们这样多重身份的潜伏人员呢?阿诚看到杨慕次点到为止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想触及往事自然就转开了话题:“不知道这些病毒的疫苗研究工作会怎样?“

“我大哥是医学博士,他当年就研究过一批变异病毒的疫苗我想这一次他一定也会抽空参与进去。“杨慕次回答着。

阿诚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如此一问,便可以引出一个波澜壮阔的开头来,杨慕次并非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但是他和阿诚相对来说却很是投缘,阿诚如此一问,他便回忆往昔将前些年的记忆和那些事情渐渐坦承了出来。

阿诚一边听着,听他说从小去外宿留学,回家也没有多少亲情可言的时候,心中难免有几分同病相怜,却也未免有几分庆幸想着自己幸好还有明楼收留在侧……

如此一路从闸北开到法租界也不过几十分钟的路程,两人谈谈说说很快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春和医院门口

阿诚正准备下车的时候,推开车门的一刹那,胸口骤然一阵的抽痛,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腰去,他从来没有这样咳嗽过,仿佛要将心肝脾肺一起呕出来那样的咳嗽着,胸口剧烈的撕扯着似得。

杨慕次第一个觉得不对劲,下车之后阻止正要迎上来的夏跃春和一杆护士,转身拉开副驾驶的门,首先将阿诚抱在怀中的皮箱拿起来放在地上,然后示意夏跃春转移,接着就一把手扶住了阿诚,给他顺气:“怎么了?“

阿诚只管咳嗽,脸颊透着几分难以形容的绯色,因为杨慕次搭了一把手,他下车之后整个人的重量一下子拿捏不稳差点就倒在了杨慕次身上,阿诚马上借力调整了姿势靠着车门喘了一口气,身上一阵阵的寒战不断:“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发烧了。“他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咳嗽的时候咬破了嘴唇,唇齿之间渗出一些血色。

杨慕次悚然一惊,反手细看阿诚手上的创口,那里的血色正隐约发黑。浅浅地渗出一些组织液来。这种发病的现象太熟悉了,熟悉到让杨慕次毛骨悚然……他当年就是因为雷霆变异病毒差点不治身亡,因为他特殊的血型关系病毒发作的比一般要快,而阿诚现在却正是最初期的那种症状!

 “你手上的伤哪来的?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东西。“

阿诚咳嗽不停,间隙之间喘息着解释:“出了什么事?我杀过一个人,手上溅了一些他的血。“

杨慕次几乎百分之百可以肯定了,阿诚因为皮肤伤口接触到了病患的血液所以直接感染了病毒。也许正是他当年感染过的雷霆病毒或者也可能是另外某一种肺部急性感染的病毒。

无论哪一种都可能是致命的!

“他……”夏跃春也看出了不对,却不敢上前:“他被感染了?”

杨慕次慎重点头。

“隔离。“夏跃春额头冒汗,咬牙说出两个字来,手下人噤若寒蝉立刻骚动着安排起来。

“阿次你马上跟我一起进去,你虽然感染过变异病毒,但保不准出什么问题,一会儿一起隔离检查。我会去通知阿初,叫他一起会诊。“

杨慕次扶着阿诚往春和医院里面走,忽然想起来转头说:“那明楼……“

“不要……不要告诉我大哥……“阿诚在剧烈的头疼和肺部的绞痛之中有些意识模糊,然而听到明楼二字还是本能意识的清醒过来,整个人打了个冷颤下意识阻止:”不可以告诉我大哥,他会担心的。“

夏跃春正想叫骂说你命都保不住还有空关系别人担不担心。

这种想法被杨慕次一个凌然的眼神瞪住,难得冷然的杨慕次第一次开口安慰旁人:“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我大哥是医学博士,他会治好你的。“

如此,阿诚被送入春和医院的特殊病房里,杨慕次在另一个隔离室接受医师的筛查和消毒,而安置四下都隔离起来,夏跃春换上隔离服戴上手套口罩,全身消毒跨入隔离室正准备对病人进行全身检查的时候,听到那里面传来小护士紧张又焦虑的声音:“院长!不好了,病人咯血了!“

“什么!“

病毒发作的太快,此刻无法确定究竟是合成还是变异的病毒正在阿诚的身体之中肆虐。剧烈的胸部疼痛席卷着他的身体,他甚至觉得小时候桂姨毒打他的那种痛苦在记忆里的那种剧痛和现在的感觉比起来都没有如此强烈,一阵恶心感传来,阿诚佝偻下腰,在剧烈的喘息和抽搐之中一口一口的咯血……鲜血溅在衣襟袖口,白炽灯之下惨然刺目。


TBC

烟儿说要看吐血的= =勉强吐了一点儿,下次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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