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初次#暗夜航路 第十二章 拂晓

第十二章  拂晓

入夜 七点半

南田洋子办公室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南田洋子正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面看特高科对于闸北银行事件的调查报告。

“喂,我是南田。”

电话声音略有沙哑,丝丝拉拉的带着一点电流声音。这种音质不可能是内线,一定是从外线电话直接打进来的。

“南田课长。”

里头的人说话,声音略有一些虚弱和沙哑。但南田洋子还是听出来了,稍稍抬了眉毛:“阿诚先生?“

“是我。“电话里的人说:”我遇到了高木的人,现在中了流弹。“

“流弹?阿诚先生,我可是看着你从我眼皮子底下顺利跑脱的啊。”南田洋子说:“我的眼睛不会说谎。”

“高木的人拦截毒蜂,为确保他的人不接触到毒蜂,我引开了他们。“电话那头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隐忍的痛苦,受伤一说不像是作伪。

南田洋子不置可否,“你在哪里?我马上派陆军医院的救护车去接你。”

“法租界,春和医院。”

“阿诚先生可真有本事啊。”

人在法租界医院,就算日军再有权利也不敢正大光明的冲入法租界抢人,这一下就无法确认到阿诚究竟是不是在跟她说谎了。

“我受了伤,现在不敢出现在明先生面前,可否请……南田课长代我遮掩。”

“遮掩?”南田洋子沉吟片刻:“毒蜂人呢?”

“……呃……”电话那边的喘息声略带急促和痛苦,又生生压抑了下来,急促的喘息了两声:“毒蜂跑了,他很狡猾,高木的人让他有所警觉,他约我下周四见面。”

“可你别忘了,我只给了你一周的时间。”南田洋子冷笑说:“阿诚先生这是讨价还价?”

电话那边稍微顿了顿,然后笑了一下:“我可是拿着身家性命都赌在您身上了,你还认为我有价可还?”

南田洋子略加考虑了两分钟,委实不愿意就此放弃对于擒获毒蜂的利益,加上她个人对于高木在藤田芳政身边的影响力的忌惮于是似有妥协的回答:“说吧阿诚先生,你要我给明长官请几天的假?”

“四天……起码……四天,现在我不能去见他。也不能让他对我起疑心。”阿诚像是有点恳求了,说起明楼,一贯伏低做小的人心里总有畏惧:“拜托了南田课长。”

南田洋子对于这般的奴性略有不屑,笑了笑道:“那好,你就等着回来挨明长官的训斥吧。”

阿诚一叠声的在电话里面诉说感谢。

南田洋子感觉自己没必要再听下去,顺手挂断了电话。

随后她打了个电话,叫秘书处查询明楼是否还在办公厅里,过了一会儿秘书处的人回答说明楼今日休息,并且瞒过了家里人一直在汪公馆里陪伴汪处长。南田洋子心里轻蔑且不屑一顾。

这等为女色忘公事的男人,当真是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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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医院的秘密诊疗室

电话听筒摔在地上,阿诚脊背微微抽搐,猛地捂住嘴一阵咳嗽,他急促地像离岸搁浅的游鱼一样喘息,猛然抬手捂嘴,却还是来不及,血丝就从紧咬的牙关里渗透出来。

护士赶紧上前替他擦,一团纱布很快就被染得鲜红。

另一边的护士拿着医用剪刀咔嚓咔嚓剪开他的袖子,准备给他抽血做化验。

灯光如昼。

映衬的阿诚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那种惨白。

资历过浅的小护士有些发抖,紧张的几乎握不住针管。这可是很可怕的传染病,甚至医生都没有敢确认是什么病毒。作为医务工作者,小护士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沾上这人一星半点的血就要跟着踏入了棺材。

杨慕次捡起摔在床边的电话和听筒,将它们摆起来,他在夏跃春的威逼之下也换上了全套的隔离服,现在勉强就只能看出一双在玻璃罩子之下的眼睛透彻明亮。

“你放心,夏院长和我大哥会治好你的。“杨慕次很少安慰人,然而这一次看着阿诚的时候就有点想起自己从前九死一生的事儿来,心里隐隐然有些不是滋味,于是顿了顿又说:“这里交给夏院长,我去通知我哥和明长官。”

“不!”阿诚似乎本来已经有些昏沉,乍然听闻明长官三个字,就好像整个人被戳中了脊梁骨一样的怔了一下,骤然捉住了杨慕次的手:“不要告诉我大哥!”

他这句话是出于本能的,杨慕次可以从他那种涣散的眼神里读出阿诚此刻的状态已经进入到一种大脑无法思考的茫然病态里。

其实这种抗拒和隐瞒是没有效果的,在他还有理智的时候,他自己亲自给南田打了电话请求南田去跟明楼沟通。这一点上来说,明楼就不可能不知道他现如今的情况。

然而此刻,阿诚条件反射一般的抗拒,只来源于他对于怕明楼知道以后担忧的那种心情。

很快阿诚因为抵不过胸腔之间剧烈的撕痛感陷入半昏厥的无意识状态里。杨慕次挣脱他的手很容易,然而站起来,却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去立刻通知明楼,或者说按照阿诚所说,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

护士接替了杨慕次的位置,将病人扶起来半靠着坐躺。

另一边的护士已经开始化验。

正在杨慕次尚有犹豫的时候,诊疗室的大门被推开,杨慕初带着医用手套,蒙着口罩,全身消毒完毕,由两边的护士打开诊疗室大门踏步而入。

“大哥?!“杨慕次赶忙迎上去,既焦灼又欣喜:”你到了?“

“跃春通知了我。“杨慕初接过夏跃春递给他的病历快速翻阅起来:”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说,我不能确定他现在是单纯的感染了肺鼠疫还是混合了其他病毒。”夏跃春是神经科的,对于传染科方面并不拿手,所以杨慕初一到,他就立刻将自己手里的工作移交给他,以免耽误治疗。

“目前表现症状呢?“杨慕初看完书面病历,又去观察病床上人的情况。

触目惊心的是病床上阿诚佝着腰趴在床边一口一口的呕着,泡沫血痰黏连着血丝,衣襟一片晕染的血渍。嘴唇微微的紫绀,如果不是护士一个劲的扶着,只怕连支撑自己都无法维持。

杨慕初在这一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他想起那一年,杨慕次感染雷霆病毒,因为血型关系,感染加重迅速差点朝不保夕的时候,他就是在这里,赌过自己兄弟的命。

那是一种,至今都不敢去回忆的紧张和恐惧。

“先用氯霉素,静脉给药。“杨慕初近距离观察了阿诚的病理体征吩咐。

“用……用量呢?“

“先1g。“

“你确定?“夏跃春问:”可是万一……“

“必须用抗生素,先试试剂量小的,如果有效最好否则干看着也是浪费时间。就先这样,立刻给药。另外去通知明楼,总要叫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杨慕初打断了夏跃春的迟疑,挥手让护士用药。

“大哥……阿诚刚刚说他不想让明长官知道……“

杨慕次话没说完,杨慕初抬手一病历本子轻轻冲他脑袋砸了一记:“你们这些当弟弟的,没一个让做人大哥的省心。你只管去通知,明楼不会受不起这个惊吓,反而……就算是噩耗,他也有权利知道。“

杨慕次的身手可比杨慕初好太多,然而这一下敲的出其不意,他还真没躲过去,一下子只好捂了脑袋跳开半步,气鼓鼓瞪了一眼又反驳不出。

“阿次你直接去找明楼把他带这里来吧,夜深了,打电话不确保安全。”夏跃春看着杨慕次准备出门,赶紧补了一句。

“了解。”

杨慕次出去了,病房门重新关上。

灯光昼然,气氛严肃。

护士调整了下氯霉素的剂量挂上生理盐水瓶准备给阿诚静脉输液。

杨慕初仔细观察着病人咳血的情况,拿过边上准备好的氧气瓶和面罩。

原本喘不上气的,一直在声嘶力竭着喘息的阿诚吸了几口氧气之后稍许平复了下来,几分钟之后唇色稍稍褪去了一些紫绀,显出病态无血色的苍白。

杨慕初已经很多年没有站在病床前面了,自从上海沦陷,自从他走上了上海商会会长的这个身份,他就一直一直是一个商人。

然而这一刻,他却还是一个医生,也许他的骨子里,就只是一个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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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公馆

晚上七点四十

这个时候,明楼正在和汪曼春用餐,他是一个精致的浪漫主义者,于是在他们面前放着精致的餐具,以及精细的食物,牛排是五分熟的,稍许带着一些血丝却柔嫩的恰到好处,红酒微微的甘醇配合着牛肉,天衣无缝的组合。

汪曼春笑颜如花,在失去至亲之后,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明楼的陪伴更好的治愈。在这个时候,她不再是76号里杀人如麻的冷血军官,也不再是孤苦无依的孤女,而是一个沉醉于甜蜜爱情,春心萌动的少年女郎。

酒过三巡,回味正酣。

客厅的留声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明楼拿着酒杯正准备与汪曼春相碰。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打破了汪公馆之中略带旖旎的气氛。汪曼春露出一点困惑,但还是松开挽着明楼胳膊的手去接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汪公馆。”汪曼春带着一点随性接了电话,过了几秒脸色骤然变的一沉。

明楼察言观色,眉宇之间略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焦灼。

果不其然,汪曼春下一句是:“南田课长您好!”

明楼心脏一抽,手指之间夹的高脚酒杯微微一颤,他赶紧将酒杯放下,假装自己若无其事。

“师哥,南田课长的电话……”汪曼春按下听筒目光看了过来:“找你的。”

明楼点了下头,走过去接过电话:“喂,南田课长吗?我是明楼。”

汪曼春侧耳细听,听见南田洋子在电话那头悠悠地说:“明长官好兴致啊,一天不上班就是为了守着美人?”

“南田课长见笑了,今日本就是休息日,再说汪处长刚刚失去亲人,我作为她的朋友多陪陪她也是理所当然。”明楼妥帖而体面的回答。

“好,明长官,我们来谈一谈公事吧。”南田洋子说:“关于你的私人助理阿诚,我要征用一下。”

明楼瞪眼,似乎是不可置信以及受到了屈辱:“南田课长,我似乎说过,阿诚是我的私人助理,他没有必要为特高课出力吧?”

“但是现在我们大日本帝国需要他的力量,我的特高课需要他为我去调查一些事情。”南田洋子的语气也带着几分不悦,那是一种已经意料到明楼会毫不客气,然而却用更为强硬的态度进行打压的语气:“明长官,我借用阿诚先生四天,下周之前他会回来的,至于他回来之后你要对他怎么样,那不关我的事。”

啪一声,电话毫不留情的挂断了。

明楼像是一股气没地方出,死死憋在胸腔里,一张脸泛起了恼恨的涨红。

汪曼春赶紧上去一把扶住了他,“师哥……”

“曼春……你想安慰我吗?”明楼笑了,他几乎是气极反笑的那种嘲讽:“我明家养了他十多年,呵呵……感情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师哥!”汪曼春知道明楼此刻的感觉犹如被亲友背叛那样,她不忍心说太多诸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之类的话来诛明楼的心,可她心里早就认为明诚那种人,有头脑有身手早就不甘心屈居人下了,投靠南田洋子是迟早的事情。

明楼像是气极了,一手支撑着台面一手扶着额头。

“师哥我扶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汪曼春看他这样子,心中紧张。

明楼直摆手,过了几分钟他像是缓了过来挣脱汪曼春的搀扶自己去衣架边拿了大衣和围巾,脸色并不好看,“曼春,我要去看看,去找找那个人到底是去给日本人干什么事儿去了!“

汪曼春以为明楼气的失去了理智,赶紧阻止他:“师哥!你想干什么?你会惹麻烦的!“她什么都不在乎,却不能不关怀明楼。

明楼冷若冰霜:“我一定要知道。他现在为谁做事。“

“可是……“

“曼春!“明楼忽然转身一把搂住汪曼春,搂的那么紧,像是温柔的要把她融化掉:”曼春,我只有你帮我了,你得替我跟南田洋子遮掩,如果她调查起来就说我在你这里过夜,就算我大姐闻起来,也要这么说知道吗?我一定要去亲眼看看!!“

汪曼春阻止不了明楼。她很早就知道了,明楼决定的事情,谁都没有办法改变。她爱明楼,所以她只能妥协:“好吧,师哥……你自己小心,你放心,这里有我担着。“

明楼毫不回头的夺门而去。

自己坐上驾驶位,准备发动汽车。

他开出了一段路,一路绕过愚园路开入小巷口,通往闸北的方向……然后停了下来。

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不止。

心里来来回回地,只有被火灼烧一样的痛楚和焦虑。

阿诚出事了,一定是出了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不然……南田洋子不会接到阿诚的电话,南田洋子也不会如预料的那样打这样一个电话到汪公馆来。

阿诚……在哪里?在闸北吗?还是在哪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明楼紧握着拳,几乎要将自己的掌心刻出几道口子来。

“咚咚咚”几声小而细碎的声音,明楼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摸出了腰间的手枪对准了车窗。

外面的人露出宽帽檐下的半张脸,明楼细细辨认,松了一口气,扔掉手枪打开了车门。

杨慕次快速钻入车厢,坐在副驾驶座上:“这里宵禁了,明长官你必须跟我走小路。”

“阿诚在哪里?他出了什么事?”明楼急促地问他。

“他在闸北银行地下室感染了病毒,目前在春和医院。我哥哥和夏院长正在抢救他。”杨慕次一口气将整个状况迅速简短的说完,然后看着明楼,他以为明楼会痛苦的难以接受,需要一定时间的缓和。

然而明楼只是在他说完之后死死拽住了领带,闷闷地在胸口的位置捶了几下,缓缓吐出一口气,“走吧,带我去春和医院。”

杨慕次稍稍怔了下,旋即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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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九点

春和医院门口的挂牌灯熄了,只剩下急症大楼还有着疏离和苍白的灯光

明楼随着杨慕次换上全副武装似得防护隔离服,全身唯有眼睛带着透明的薄型玻璃罩子露在外面看清楚东西之外,身体,手,脚包括各种缝隙之间都用东西捆绑固定起来。明楼就站在隔离室的大门口,他几乎无法去想下一刻见到阿诚会是什么样子。

大门打开。

里头出奇的亮堂,灯光集中在病床周围,惨白惨白的白炽灯光,白色的床单被褥,像是他之前和汪曼春一起去接汪芙蕖尸首的那个太平间一样令他毛骨悚然。

“阿诚!”明楼跨步进入,看见有人正在替换输液的玻璃瓶。

斜靠在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嘴唇没有血色,身上有几处斑驳的血迹,乍看之下不知生死,也不见胸膛的起伏。

明楼脑袋里“嗡”的一声,猝然随手抓住了身边的人,有些虚软的问:“人还在吗?“

杨慕初就是那个被明楼顺手拽住的人。他本来想调侃明楼几句例如来的这么晚之类的话语,但是此刻……这样的话他一句也说不出来,明楼的玻璃镜片上有薄薄的雾气,明楼像无数个在病床边上询问着的焦虑的家属那样开口问的时候,一点也不参杂的紧张和痛苦深深刺入杨慕初的心里。

“在。“杨慕初恪尽职守地回答他:”病人现在是危险期,刚刚加重了抗生素的用量。已经查清楚了病原是鼠疫杆菌,单纯性肺鼠疫,能熬过今晚就行。“

“今晚……“明楼甚至没有听出在他身边分析的医生就是平日里互不对眼的杨慕初,走到床边,伸手碰触了床上昏迷之人的脸颊:”我……我可以在这里守着吗?“

夏跃春想要拒绝,毕竟医生之外的人在这里不太方便。

可是杨慕初已经点头了:“可以,你可以跟他多说会话,这或许会唤起病人的求生意志。“

明楼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扶着阿诚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隔着防护衣,他的手无法触碰到阿诚的温度,甚至无法感受到此刻是否还有心跳,他只能这样坐着,神经紧绷着仔细观察那胸膛处是否还有微许的起伏。

身体位置的挪动之间,阿诚昏沉地蹙着眉,低声咳嗽几声喘息。

明楼隔着塑胶的手套握住了阿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别怕……大哥在这里。没事的。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好了。“

小时候,阿诚体质差,身体弱,经常感冒发烧。

有时候烧到40多度,整个人发烫的像个小火炉似得,医生给了药,打了退烧针,却睡不着。他就是这样坐在床上轻轻拍着手背哄他入睡。

很多年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然而此刻却自然而然的拍抚着。

整个房间很安静,医生和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了出去,如白昼一样的灯也关掉了几盏,房间里的光线稍许柔和了下来。

滴答,滴答……只有输液瓶里的水从管子里留下来的声音。

明楼一手紧紧地搂住着阿诚。

他可以面对生死无所畏惧,也可以为了理想信仰牺牲个人,然而……这不代表他不会害怕,不会恐惧,不会感觉悲伤。他也是个常人,他当然也会恐惧和害怕。

他害怕阿诚在他还没赶到的时候就永远离开,他害怕阿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发生意外,他时时刻刻处于这样的恐惧里,他时时刻刻都对自己说要像信任自己那样信任阿诚。

然而……直到此刻,他内心依然有这样一处脆弱到无法碰触的恐惧感。

无奈且可悲。

他甚至不敢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紧张和不舍,他必须还要在南田洋子和汪曼春面前表现出自己对于阿诚的厌恶。

可是他的内心……

他不能失去阿诚,他也不要失去阿诚……他的生命与阿诚的生命早就融为了一体,他甚至很多时刻就会自然而然的认为阿诚就是自己的一部分。那种感觉来源于比情爱更为坚固的情感————他们共同的信仰。

“大哥……“阿诚模模糊糊地在昏沉之间呢喃。

明楼被他如此一唤,从沉思之间惊动,“我在,我在。他连忙试图安抚,却发现阿诚不过握着他的手,本能的低喃。

“大哥……大哥……我没事的,你们别告诉大哥……”

明楼哑然,沉了片刻,又气又怜地捏了阿诚的手:“翅膀硬了?还敢瞒着我?阿诚啊……等你好了,我要你知道什么叫家规大如天!“

阿诚无意识地往明楼怀里挪动着稍稍蹭了蹭,继续昏沉地睡了过去。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药液滴的很快,一会儿之后一个护士又进来换了两大瓶,然后明楼就坐着继续看着窗外,看着阿诚,看着药水瓶一滴一滴的滴着,那流逝的时间,就仿佛是凝聚回阿诚生命的细细涓流。

他不信教义,却第一次在心里默默祈祷。

盐水瓶里的药液滴的差不多的时候,大约已经是凌晨了,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正被朝霞晕染的红色代替。

杨慕初进来指挥者护士替阿诚量了体温又测了血压。抗生素起效了,肺部异常的声音减弱许多。病人生命体征也在逐渐恢复。

应该暂时渡过了危险期。

得到这个结论的明楼,轻轻地,缓缓地一声叹息。

那一缕拂晓的霞光照耀入了这一间禁锢了焦虑的病房内。

希望……

终在人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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