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若

“真好……呃！”金发花妖清丽的嗓音猛然一下顿住！

“轰隆”一声，闷响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正站在窗棂边星空下的花妖和人都同时听到了那个声音。

仿佛是从天而降电闪雷鸣的声响，然而下一刻却又陡然消失，似乎是忽然不见，又似乎像是没入了泥土底下不知所踪一样。

隐约有血腥的气味蔓延开来。

金发花妖与红发青年对视了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眸里确认到了一种紧张。

吉尔菲艾斯租赁的老屋门外有一片大而空旷的草坪，那其实是公共区域内的草地，寻常就有许多小孩子在草地上翻滚打闹和玩乐。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样一片草地上。

一具尸体倒在上面，鲜血从女性尸体被掏空挖出一个巨大空洞的腹腔内流动着涌出来，在草茎与草叶之间流转蜿蜒。

吉尔菲艾斯掏出了手机，果决地打电话给附近的警方报警，这里发生了凶杀案，是此时此刻红发青年在震惊之余的唯一念头。

然而那一刻，握紧了双拳的莱因哈特，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曾动过。

一地的鲜血流淌到他的脚边。

一股花朵盛极之后逐渐开始腐烂的气味随着鲜血一同的涌动着。

躺在草坪上的女尸有一头金棕色的头发，被鲜血浸染的发丝黏连着随着细草摇摇晃晃着，令人心生惶恐。

吉尔菲艾斯注意到了莱因哈特站在他身旁，脸上带着森然模样。

这是他第一次从莱因哈特的脸上看到如此凝重的表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那位女性长而过肩的卷发在黑夜的掩映之下倒是显得如莱因哈特大人豪奢质感的金发有几分微妙的相似。

吉尔菲艾斯一瞬间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到，他没有证据却凭借着第六感直觉的认为这件事情一定和莱因哈特有着某种关联。

似乎隐隐约约的，不可捉摸的直觉在告诉他，莱因哈特大人将要去面对的敌人终于到来了。

警方在接到吉尔菲艾斯的报警之后倒是来的很快。

约莫半个小时，警车就团团围拢了鲜血满地的草坪，少数人悄悄打开了灯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着这个变得嘈杂的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多人是直接出门下楼站在草坪边上的警戒线外对着其中的场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么也就是说是您和这位金发先生听到动静然后下来查看的是吗？”

问话的警官是一个黑发、黑眼睛、中等身材的年轻人，他斜带着警帽看起来文质彬彬倒是更像一个学者。

“是的，警官先生。”吉尔菲艾斯站在莱因哈特前面，不知道是事出突然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一般只要出了老屋都会隐去自己身影的金发花妖这一次只是握紧着双全微微发颤的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吉尔菲艾斯立刻警觉到了什么异常，可是他无法现在就去询问莱因哈特，所以暂时站在莱因哈特身前代替他回答警方提出的疑问。

这个叫做杨威利的警官在进行了例行公事的问话之后挠了挠自己略有凌乱的发丝：“冒昧的问您一个问题，站在您身边的男性和您是什么关系呢？似乎您连他的问题也一起回答了。”

吉尔菲艾斯稍稍一愣，警觉的感觉到面前这位杨警官的敏锐和警觉程度异于常人，一般来说这件明显的凶杀案件一般的流程在问完报案人情况之后就会将疑问转移到验尸的法官那里，或者开始着手调查起附近的监控才对。

但是这个人却能从细微的变化里找到一些寻常人看不到的点……这个人难道察觉到了莱因哈特大人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吉尔菲艾斯脸色微变，不禁皱起了眉头。

然而处在话题中心的莱因哈特依然是一脸冷漠的样子，尽管如此他异于常人的样貌依然出众到让人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跟在杨警官身边的穿着警员衬衣的实习生尤里安就因为稍微看直了眼睛而被金发花妖抿着嘴唇不屑似得反问：“怎么？我的容貌很罕见吗？”

一股字里行间责怪对方失礼又少见多怪的样子。

尤里安涨红了脸低下头不敢回答。

杨警官抓着自己的警帽笑了笑：“真是……”

“这位是我的恋人。”吉尔菲艾斯鼓足勇气做出这种回答：“抱歉警官，因为他是我的恋人，所以不自觉的我就替他回答了那些问题。”

红发青年的话语里虽然忐忑但却不容置喙，杨威利看了一眼两个明明是同性的男青年，尽管在法律上并没有得到同性之间可以结婚的明文规定，然而事实上两位同性之间的爱情也并非少见，而且杨本身也不是一个喜欢在这种事情上追究过深的人：“既然是这样的话，那的确也是合理的。”

吉尔菲艾斯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眼神偷偷瞥向身边人，幸好莱因哈特的脸庞上并没有显示出有什么不悦的表情。

不远处的法医似乎已经检验完毕，现场已经有人来清洁和整理，杨威利这边的问话也接近了尾声：“那么，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再上门打扰您的，吉尔菲艾斯先生。”

“好的。”吉尔菲艾斯回答。

警员们差不多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周围围观的人见到出不了什么情况和八卦新闻也就渐渐散开了，这个时候莱因哈特忽然上前了一步，盯着杨警官的眼睛：“我想知道这个女性的死因。”

杨威利回答：“原本在结案之前警方不太会直接公开死者的身份和死因，这是对于死者隐私权的尊重。”他回答的语气虽然很温和，但言辞里已经是非常明显果断的拒绝了。

莱因哈特端丽的眉宇蹙起来，似乎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吉尔菲艾斯抢在前方握住了他的手腕温和道：“这样不可以哦，有些事情是不能太好奇的啊。”

杨威利心中不禁增加了一点对于这个21岁的温厚红发青年如此成熟和沉稳的好感度，于是他冲着吉尔菲艾斯简洁的行了礼然后就随着警车一同离开了。

回到老宅里面的时候咖啡已经凉透了，蛋糕也不再弥漫香甜的气息。

当然最重要的是原本两个正在享用美味的年轻人再也没有了品味甜点的心思。

“莱因哈特大人，您有心事是吗？”

在莱因哈特持续对着窗外低头望着那片刚刚还浸染着鲜血的草坪超过十分钟之后，收拾完桌上残羹的吉尔菲艾斯忍不住走到他身边问道。

莱因哈特有些欲言又止。

“您不说是不希望让我困扰？”

红发青年的话语精准击中了花之精灵的心脏，金色的波澜扫过吉尔菲艾斯的面颊，莱因哈特大幅度的转身动作令他自身差点撞上站在身旁比他稍微高上些许的青年人，金发花妖瞪着双眼：“我……我嗅到了一种气味，吉尔菲艾斯！”

他秀丽的脸上涌现着厌恶以及恼怒的表情：“是布朗胥百克手下的仙人掌妖出手杀害了那个女性，我感受到了现场残留的腐烂花瓣的气味，仙人掌的花凋谢的很快，在接触的一瞬间，鲜花会成为致命的武器贯穿对方的身体。”

接连几个月都听着金发花妖讲述花妖之都的历史与人文的情况下，吉尔菲艾斯差不多立刻就明白莱因哈特说的是什么：“所以这个凶残的杀戮其实是应该针对您而来的，那个女性只是因为被错认才遭了毒害是吗？”

“我认为是这样的，吉尔菲艾斯。”莱因哈特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一点非常糟糕的是我发现自从接触了那个气息之后我就无法再隐身了。”

“什么？”吉尔菲艾斯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一直在寻常人面前隐身的莱因哈特这一次泄露了自己的踪迹。

“在接触到那个气味之后，似乎在残留的空气中有部分因子导致我身体无法再隐身了。而且可能也无法回到莱诺花里面，虽然这个作用可能只会持续短暂的一段时间，但也足够增加敌人发现我的概率了。”

“所以莱因哈特大人现在十分危险。”

“也不算吧。”莱因哈特对此倒是没有特别的畏惧感，他的愤怒更多的是来源于无辜者的伤亡。

当然，莱因哈特没有向吉尔菲艾斯讲述有追兵到来的理由是因为他在1月的冬季让莱诺花在人间开放了一回的缘故。花的香气可能经由某些渠道被捕获并且送到了对方身边，那些针对他的花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妙的机会。

独自落单的莱诺花妖，失去了手下之人又在非花期的季节里开花之后耗损了一些元气，如果要捕捉的话一定十分容易。可是，莱因哈特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懦弱到会被敌人予取予求，如果要发动战争的话他是从来不会畏惧的。

自决定为吉尔菲艾斯开花的那一刻，莱因哈特心中就已经对接下来会遇到的危机有了充分的了然，所以他毫无半点畏惧感。

对于莱诺花妖来说，与其包含畏惧感的在人界等待合适时机，还不如彻底决裂，与敌军放手一搏。

但问题是……吉尔菲艾斯只是一个人类啊。

如果要将他牵扯进来的话……

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让莱因哈特感觉到犹豫不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