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若

Chapter 18

在海尼森以北的边境要塞伊谢尔伦里，杨威利度过了他第五天无所事事的生活，这对于正把整个人窝在沙发里，等着胖短腿的喜马拉雅猫在他肚子上打滚的人来说真是一段异常惬意的时光。

用尤里安的话来说那就是:“杨警官一点儿也看不出是死里逃生出来的。”

杨对此只是一笑置之：“如果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把时间用在赖床上面不就没有那么多纷争了吗？”

尤里安卷着袖子，拿着抹布擦着伊谢尔伦休息室的桌面，脚边的扫地机器人正在认真工作，对杨的这番话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

“嘻……杨警官这番话确实是很有道理呢。”

当然，从门口发出笑声的那位线条优雅的女性却似乎对这番言论十分中意的样子。

这位浅棕发色的女性是伊谢尔伦里唯一一位女性军官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原本在海尼森这里从军官学校毕业的女性就屈指可数，而且像菲列特利加这样的大美女就更加少之又少了。杨威利本身是整个人瘫在沙发上的，当菲列特利加端着茶盘进入房间的时候，他还是以稍有的敏捷的速度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一手抓着喜马拉雅猫的前肢把它团在了怀里挡住身上军服并不整齐的线条：“哦……中尉。”

菲列特利加很自然地放下了茶盘，红茶的香气在休息室里淡淡的扩散开来：“伊谢尔伦里没有特别好的茶叶，希望您别介意。”

杨威利赶紧端起茶杯来喝了好几口并说：“很好喝啊。”红澄的茶汤稍许在他的唇角边留下一点儿痕迹。那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敢于和上面的政治人物对着干的正直英勇的警官。菲列特利加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尤里安半靠在沙发上摇头：“杨警官，您的衣领上也溅上茶渍了哦。”

“啊？！”杨一脸窘迫而苦恼地抓了抓凌乱而丰沛的黑发，那错愕的表情惹得屋内在场的其他两人忍俊不禁地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杨也只好跟着微笑了。

这样的生活大约一直持续到一周结束的日子，先寇布麾下从属的蔷薇骑士团的某个团员在外出采买的时候遭受到不明人士的攻击当场毙命，尸体被抛到了伊谢尔伦大门外十米处的大树上高高悬挂了起来。

这件事情让先寇布气地甩手上了吉普车就要冲出去将弟兄的尸体夺回来，但最终还是被大伙一起按住了。

“您先冷静下来中校！”蔷薇骑士团的队员，包括伊谢尔伦里驻扎着的其他守卫士兵都一起奉劝着气头上的先寇布。

就连平时温文尔雅的卡介伦也冲上去拽住了先寇布并且对着杨说：“杨，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先寇布这个头脑与身体体格一样优秀的男人在此刻面短暂的失去了应有的理性。杨威利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可是他却也必须去阻止先寇布的行为。

特留尼西特这个人心胸狭窄之程度早就可见一斑了，一周之前杨威利被先寇布和尤里安联合从警署带走，一同顺利逃脱的还有副局长卡介伦一家。这就基本上相当于能够钳制杨本人的所有亲朋好友都已经脱离了掌控，那么特留尼西特怎么会对此袖手旁观呢？

杨本来以为在进入伊谢尔伦的第二天就会遇到外界的传信说伊谢尔伦要塞内出现叛军要求政府出兵剿灭这种情况，结果一连等待了七日都几乎风平浪静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程度。

那么结合今天的这个事情来看的话，唯一能够解释的就只有一点了，那就是特留尼西特因为吃不准杨威利手里到底有没有关于他和地球教的证据，所以为了避免把杨威利逼急了做出对于他不理的事情，于是没有立刻将杨威利列为通缉犯，而是暗地里派遣了几个小分队去在伊谢尔伦要塞之外作为威慑。

当然如果特留尼西特一旦确认到杨威利身上根本连一样称得上证据的东西都没有的时候，只怕那个阴险小人就会立刻将伊谢尔伦轰炸成废墟了吧？

“杨！你倒是说句话啊！”

先寇布虽然没有完全冷静下来，但语气里却已经渐渐比刚刚多了一些和缓。

“我认为如果你出去的话确实是有危险的。”杨威利沉思之后想了下现状：“但是我们也无法坐视同胞的尸身就这样挂在要塞之外。”

“那么你想要怎么做呢？”先寇布直截了当的问他。

杨略加思考之后对着尤里安稍许吩咐了几句，之后奶油色头发的年轻实习警员快跑着出了中心指挥室，片刻拽了两个黑银制服的男人一同入内。

那种贴身的黑银制服挺括而复古这种与周遭氛围格格不入的穿着风格目前在伊谢尔伦内部就只有整天在温室里待着守候那棵被他们扛过来据说是非常重要的宝物的两位花妖毕典菲尔特和鲁兹了。

“麻烦两位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们把那位同僚的尸首带回伊谢尔伦内部好吗？”杨以协商的口吻与花妖交流。

他会如此做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考虑到花妖会运用的法术比人类的科技更具有奇妙的作用，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这两人的身份在整个伊谢尔伦甚至整个海尼森都不曾备案的，就算是特留尼西特也无法对他们怎么样。

毕典菲尔特听完之后当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鲁兹稍作思考以后也同意了这个提案。之后两位花妖稍拟了作战方案就以直截了当的进攻方式冲出伊谢尔伦要塞的大门。

“行不行？”先寇布提着军用斧刀质疑说。

杨威利只是笑笑：“他们可以的。”

也就是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十分钟之后，凤仙花妖和秋福寿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靠近伊谢尔伦大门的地方，他们一手一边扶着那具已经被挂在门外快十二小时的尸首。

“啊……回来了！”

守门兵首先叫了起来，随后整个伊谢尔伦的军官和士兵都开始拥挤到要塞大门附近。

先寇布第一个奔到花妖面前，他以慎重而沉痛的神色从花妖的手中接过了他下属的尸首，并且以人类军的方式对花妖做了一个军礼。

两位花妖一来一回的速度不过只是十分钟左右，然而整个过程却着实令人惊叹。

事后，当杨威利重新观看要塞外的监控录像的时候，他才发现橙红发色的花妖几乎在刚走出大门之后就微微一闪，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接下来秋福寿草从门口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前迈进，周遭监视的人员发现他之后纷纷将枪口对准了上来。就在这时候，消失的毕典菲尔特甩手以橙红色的光束冲击到密林之内所有正在瞄准要塞门口的监控兵。

秋福寿草趁此机会飞奔几步，之后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树梢上的尸体连同捆缚尸首的树杆一起切断，然后迅速返回伊谢尔伦要塞。

期间耗时不过七八分钟而已，剩下的时间就花在安全回到要塞里面之后给尸首解开束缚之上了。

杨威利在心中称赞着这样大胆而卓越作战计划。

“就算是放在人类军中也一定是两位十分优秀的人才了吧？”杨在心中默默想着这件事，情不自禁地绕出房门然后朝着为花妖专门开辟的温室走过去。

据说那位端丽的金发花妖的花树现在情况有点特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秋天来到的时候结了一个果子，因此作为下属的毕典菲尔特和鲁兹必须一刻不停的轮流看守着，杨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一棵树结了果子就要那么煞有其事的守候在一边，不过他一直都忍耐住了好奇没有去过问过，但是此刻当他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又站在温室门口的时候，他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并且因为找不到自己为什么突然走到这里的原因，不得不以那个一直徘徊在心底的疑问作为开启话题的切入点：“那个果子有那么重要吗？两位好像一直都寸步不离呢？”

“当然啦。”坐在花树底下的那个橙红发色的花妖用手指了指树梢上微有浅红色的果子：“这是花妖界未来的继承者啊。”

“啊？”杨威利诧异地低呼了一声。

鲁兹坐在另一边端着酒杯认真地回答：“就像你们人类的孩子一样，懂吗？”

“哦……”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岁却还一直都没有结婚的杨对于继承人这个问题一知半解，但是关于孩子这个问题，他还是能理解的。于是脸颊泛红的杨就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会突然结果这种愚蠢的问题。

这个时候，凤仙花妖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淡绿色的光晕。橙红的眉梢厌恶似得蹙了起来，手掌上托起了一朵凤仙花手指一点凤仙花上浅绿的光晕散成圆环形状，清晰的图像和声音就从中折射了出来，一个从未见过的瘦削脸孔出现在如同视频一样的圆环光晕里面，“毕典菲尔特！”

“哟……参谋长。”毕典菲尔特以并不算特别正式的口吻回应着，并且也丝毫没有回避杨威利的意思。

“只想和卿确认一件事。”

“请说。”

“卿早知道罗严克拉姆侯爵的莱诺花树上结了果子为什么不上报。”光晕中央的瘦削男性以十分冷酷的声调质问着。

那语气显然无论是花妖还是人类听起来都不会觉得愉快的。坐在一边的鲁兹首先站起来正想要过来回答这个问题，结果凤仙花妖手一挥阻止了他，并且不甘示弱地回答道：“那是侯爵阁下的私事，我觉得没有必要向你汇报吧。”

瘦削的男性在淡绿色光晕的笼罩下似乎整张脸阴郁的发青几乎快滴下水来的那种程度：“介于卿这种行为，我会向侯爵阁下建议接触卿现有的职务！”

“好啊，我等着！”毕典菲尔特反唇相讥。

杨威利苦笑地看两个花妖一来一回的唇枪舌剑，自己则只能在边上和鲁兹一人一花妖互相对视着。

等到两位花妖好不容易争吵完毕，淡绿色的光晕中，那个瘦削的男性花妖以公式化的口吻结束了这场通话：“侯爵阁下正在准备继承花妖王的皇位，等他成为奥丁的主宰，他会转移到人界和你们会晤，这件事情我会安排妥当。奥贝斯坦参谋长官您不用多费心。”

“当然，随时恭迎我们的陛下到来。”说完，毕典菲尔特自己单方面地结束了通讯。

在杨看来，毕典菲尔特对那个被称为奥贝斯坦瘦削男性花妖的态度基本上就是刻意的桀骜不驯，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究竟有有什么仇怨。

 “你好像很不喜欢那个？”杨在通话结束以后指了指毕典菲尔特手掌上的凤仙花示意道。

“哦？”毕典菲尔特甩手把那朵凤仙花扔到了花圃的泥地里：“对啊，那个竹子精特别讨厌，冷酷又刻板就像会行走的毒药一样，碰到就让人感觉不舒服。”

杨听到话语最后那个比拟有些无奈的笑：“这句是伊谢尔伦里的那些士兵教你的吗？”

“有问题吗？”毕典菲尔特说。

“哈哈哈，可是您不是人啊”

“哈哈哈”毕典菲尔特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问题，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花妖之都奥丁

在这个没有夜晚的美丽世界中，黄昏就是一天之中最为宁静的时光了。当然这片安详只是表面上的，对于参谋长官竹子精奥贝斯坦来说心中的波澜起伏几乎可以碾碎他维持在表面上的冷漠了。

那个红发人类到底有什么作用呢？无论怎么看他也不过是一个挂在罗严克拉姆侯爵阁下身上的寄生虫而已，既然如此要不要出手将他除去呢？

挂掉和在人界的凤仙花妖的通话以后，竹子精奥贝斯坦在他自己的办公椅上陷入了思考。

其实，在整个花妖之都内部此刻总有和竹子精奥贝斯坦一样想法的并不在少数，在这件事情上众多花妖军官与他们平时最为讨厌的参谋长一起达成了微妙的共识。

很多下属们都会觉得莫名其妙就突然站在他们那位年轻霸主罗严克拉姆侯爵身边的红发人类十分碍眼。为什么一个异世界的人类会得到侯爵阁下的青睐呢？为什么据说侯爵阁下还亲自以模仿人类的方式向他要求结婚呢？为什么据说那位人类还要得到他平白无故不应有的地位呢？

这一切对于花妖们来说都是不了理解的，叽叽喳喳的矮牵牛将这件事说一定是红发人类蛊惑了侯爵阁下。八卦的矢车菊表示说不定红发人类就是人界传说中的男宠……

总之当罗严克拉姆侯爵登基花妖王之位的日子渐渐接近的时候，这件议论就逐渐开始演化成了不可预知的风暴。

凌霄花妖卡斯特洛普公爵马克西以因罗严克拉姆侯爵和异世界的人类产生情感这种事情违背了花妖一族千百年来的规则，故而无法认同罗严克拉姆侯爵成为新花妖王为理由企图发动叛乱。

这个消息是在莱因哈特正式在花妖王宫的黑珍珠室内在他的红发恋人吉尔菲艾斯的陪伴下接受了从胞姐安妮罗杰手中递过的王冠，然后自己亲手为自己带上之后不到一小时的短暂间隙之中传递过来的。

因为罗严克拉姆花妖王登基而晋升成为军务尚书的参谋长奥贝斯坦以所有在场花妖都认为太过不识时务的方式直接当场向还在仪式之中的年轻花妖王报告了这个事件。

莱因哈特稍微扫视了周遭的一圈之后，转念看了一眼身旁的红发青年，随后他端丽的嘴唇中吐出的话语让在场所有的花妖下属都露出了比之前更加震惊的惊呼声。

“朕决定派吉尔菲艾斯作为主将平息这场动乱。”

刚刚成为花妖之都奥丁主宰的金发花妖以不容抗议的口吻敲定了这件事情：“具体细节，明日早上军事会议朕会在会议室内和众卿商议的。”

于是，所有的花妖都只能死死压下心中的愤懑和猜疑若无其事地继续将眼前的礼节进行下去了。

莱因哈特并非是一时兴起才做出这种让所有花妖都困惑的决定的。

他之所以在这样的场合做出这种决定的原因还要从前不久他与吉尔菲艾斯之间的谈话交流说起。

 

大约在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侯爵正式成为花妖王的前一周，莱因哈特捧着一大束棉花糖以人类的求婚方式向吉尔菲艾斯表达了自己的意图。

吉尔菲艾斯从接过那束花的这一刻感觉整个人都处在浮于云端的那种幸福感之中，如果说每一个人心中都有那么一个毫无理由就会想要去守护的约定的话，那么对于齐格飞·吉尔菲艾斯而言就是那位金色头发的端丽花妖用直接却又高雅的语调对他说：“我想要和你结婚。”

“我很愿意！莱因哈特大人……我……”吉尔菲艾斯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答应莱因哈特要求的这一刻的自己是多么的激动和语无伦次吧。

只是接下来的那一句却让他陷入了更加紧张和激动的惶恐中。

“我的莱诺花树上结了你的果子……”

大约已经过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吉尔菲艾斯一直都在脑海中回忆着关于果子的问题，他无法确定花妖说的果子到底是怎样的形态。

但是他几乎出于本能的确定莱因哈特话中所指的就是他与金发花妖之间所产生的后代。

莱因哈特大人竟然愿意……为他……

吉尔菲艾斯的脸颊滚烫的灼烧着，他一开始无法想起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和莱因哈特之间有了孩子，但后来他又想起在他重伤苏醒的那一刻，莱因哈特和他之间身体交叠的状态。

“也许就是这一次……”

那么莱因哈特大人是因为要救自己的生命……所以才……有了孩子吗？

“吉尔菲艾斯，虽然我现在什么都无法给你，但是到秋天的时候……”

红发青年忽然想起一年多以前当他在莱因哈特在凛冬的1月为他开放第一朵花的那一日……他曾经收到过类似许诺一样的话语。

虽然当时的金发花妖没有将完整的话语说完，但是……在今年深秋的时候，他确实遇到了这辈子最惊喜也最为心动的“礼物”。

吉尔菲艾斯在脑海中胡乱的思考着，他虽然无法准确预测莱因哈特话语之中的含义，但是从那个充满莱诺花香的树林里一直到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的这么漫长的一段时间，充斥在吉尔菲艾斯心中的巨大的幸福依然让他不可自拔。

红发青年坐在由花枝编成的躺椅上遥想着他和莱诺花妖第一次遇见的场景。

“你叫什么名字？”花妖凭空出现在他的屋子里，那双尊贵而充满端丽感的冰蓝色眼睛凝望着红发青年。

当时吉尔菲艾斯几乎懵了，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眼前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个美丽如梦的精灵。

“我叫做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吉尔菲艾斯记得当时自己是结结巴巴地报出自己的名字的。

“你想和我做朋友吗？”金发花妖包裹在朦胧的白光之中，浑身如雾如幻的包裹在一种牛乳似得轻纱之中，皎洁无暇的肌肤则比身上的白纱更为美丽动人。

“当……当然……”

“为什么？”金发花妖歪着头看着脸颊红得如同他的发色一样的青年人。

“因为我喜欢您。”吉尔菲艾斯直接的说出心中的感受：“我喜欢您的花树，也喜欢您。”

“可是现在是冬天，我的花树没有叶子也没有花朵。”

吉尔菲艾斯用认真的口吻强调：“但是我喜欢您。”

金发花妖侧了身体，轻飘飘地坐上了吉尔菲艾斯身边的软垫上，他抬起一条修长的左腿搁在右腿上，轻纱之下修长而皎洁的肌肤未着寸缕地展露在吉尔菲艾斯的面前，如此圣洁又如此纯美，他眼波里带着浅浅的笑纹向着吉尔菲艾斯伸出手来：“既然这样的话，我以后就叫你吉尔菲艾斯好了。我们成为朋友吧。”

“好，莱因哈特大人。”

当吉尔菲艾斯第一次这样握住了莱因哈特微凉的手指的时候，红发青年就在心里发誓自己这一生都会用尽全力去爱护莱因哈特。

然而现在……

红发青年又有些苦恼的想起了现在的情况。

吉尔菲艾斯并不是说自己完全没有认识到莱因哈特身边的一些花妖对自己抱有敌对和轻蔑的看法。他虽然不是花妖，但从人类的心理学去揣测的话大部分的心思一样也是可以理解的。

莱因哈特麾下的花妖将领和士兵们基本上组成了一个如同人类的军团一样的组织，如果在一个结构完整的军团中横空天降一个主帅或者主帅身边的重要人物的话，只怕所有原来的下属都是无法臣服的。

虽然莱因哈特从不会在他面前表露出什么，但私下里吉尔菲艾斯也不止一次听到花妖侍卫们议论着那个红发的人类是不是他们的领导者所圈养的宠物这类令人感到不堪的话语。

虽然这些闲言碎语对于红发青年来说根本微不足道，作为植物学家来到这个花妖之都对于吉尔菲艾斯来说就是再好也没有的体验了，他宁可将所有的时间花在研究那些人类世界根本不会出现的花卉品种上面去。

不过，相对于他本人的豁达，他身边的小雏菊花妖就显得有些紧张了，那个小花妖艾密尔经常用他一双翠绿色的眼眸狠狠瞪视那些窃窃私语的花妖士兵们，小花妖一直以为自己的小动作不会被红发青年觉察，却不知道吉尔菲艾斯平时所学的专业就是观察植物们的形态和样貌了吧？

当然，除了小雏菊花妖，他甚至还看到莱因哈特有好几次也气呼呼地摔门入内，不过莱诺花妖很快就在吉尔菲艾斯面前恢复到了一如既往地端丽优雅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是不擅长谎言的莱诺花妖那美丽的冰蓝色眼眸中的焦虑和怒火是无法掩饰的。

莱因哈特大人一定为此苦恼了很久才想出了要在所有下属面前向他“求婚”的这一个举动吧？

吉尔菲艾斯十分理解莱因哈特想保护他的心态，铺设在金发花妖面前的那一条道路注定是铁马金戈一往无前的霸主之路，他所渴求的将是站在整个花妖界的顶端去从根源上改变这个花妖之都，所以他想要保护的不仅仅是他的臣民他的下属，他下意识地也做好了去保护自己所爱之人的准备。

红发青年在心中想象着金发花妖端丽的容颜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手指上传来一种微妙的酥麻感，那种奇妙的像是从神经上爬过小虫似得感觉让他一下子睁开眼睛，这一下他看到了他的手指上出现了一枝鲜活而翠绿的莱诺花的花枝，花枝不大正好能够弯曲过来像是一条柔软的鞭子一样缠绕上他整个胳膊。

吉尔菲艾斯盯着自己手上的绿色花枝看了好几分钟，他真真切切地确认到自己手上的花枝并不是幻觉，也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当他情不自禁地想象着莱因哈特的神采风貌的时候从他的身体内部蔓延出来的！

为何……他作为一个人类，会从体内蔓延出莱诺花枝？

“侯爵阁下，我认为凌霄花妖卡斯特洛普公爵马克西以您和异世界人类产生感情这种借口来作为叛乱的原因的话，我建议您是否可以考虑先将那位人类送回他的世界……”

一个声音突然凭空出现在吉尔菲艾斯的脑海中，他刚刚还沉浸在突然蔓延出莱诺花枝的惊慌失措之中，猛然地，电波一样的声音直接戳入他的脑海中……

“别多嘴！”

一声怒吼从俊美的金发花妖嘴里吐出来，这一声直接响彻在了吉尔菲艾斯的耳膜内，尽管他眼前什么都没有，可是红发青年的脑海中陡然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了莱诺花妖的影子。

他看到莱因哈特怒斥着阻止了那位传说中很严肃的参谋长的谏言。

“没有必要考虑那种叛逆之人的言行，关于平叛这件事……让缪拉先去关注那边的动态，如果对方主动出手攻击的话再进行镇压不迟。”

这句说完之后，参谋长官就行礼退下了。

这感觉就像直接从莱因哈特那边分享到了他视线里的人物和场景一样。为什么明明不在现场，他却能感受到莱因哈特的声音，容貌甚至还有他发怒之后情绪起伏的波动。

为什么呢？

吉尔菲艾斯下意识的握住了拳头将缠绕在手腕上的嫩绿色花枝放到耳边做出聆听的动作来。

难道是这根莱诺花枝让他有了听到莱因哈特大人的声音的能力吗？

可是如果说是因为这根花枝的话，那么这根莱诺花的花枝本身又是从何处而来的呢？

红发青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怪异的想法。他的脑海中还响彻着莱因哈特震怒的声音，不过很快地，那个声音马上以同样优雅清丽的声线出现在了吉尔菲艾斯的背后：“吉尔菲艾斯，你在这里？”

吉尔菲艾斯怔了怔，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手上缠绕着的莱诺花枝和他一脸的茫然。

“啊……”

下意识地拖长了声调回应对方，不过暴露在手臂上的翠绿花枝却让金发花妖的脸上露出了片刻的凝重和尴尬。

白皙的脸颊之间那一层绯红此刻淡淡若朝霞一般浅地十分可爱。

脸红的金发花妖撇开脸：“你……你都知道啦？”

吉尔菲艾斯十分茫然地摇头：“莱因哈特大人，您说什么？”

“吉尔菲艾斯你不是已经可以操控莱诺花枝了吗？”

红发青年稍作沉思之后站起来，他直视着莱因哈特的时候，手掌和手臂之上缠绕着的翠色花枝正一点一点的化成莹白的光晕消散，等到他站在莱因哈特面前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完全没有花枝的痕迹了：“莱因哈特大人，是因为您用花妖的力量救了我的生命，所以我才得到了您的力量吗？”

莱因哈特的目光直面着红发青年蔚蓝的眼眸，“是因为我们两个之间有一些……特殊的融合……所以……”说到这里的时候，莱因哈特的声音和表情都充斥了十足的羞赧，那双苍冰色的眼睛像美丽的宝石一样闪耀光泽。

“也就是说，我和莱因哈特大人之间建立了某种关联。”吉尔菲艾斯顺着莱因哈特尚未说完的话语揣摩下去：“因此我的身上从您那里获取了花妖的一部分力量？”

金发花妖面对吉尔菲艾斯的疑问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现在拥有和花妖一样的力量了吗？我可以操控您的莱诺花树？”

“不，现在还不行，吉尔菲艾斯你可能只能无意识的变出一些这样柔软的花枝，如果要让它们具备攻击性的话还需要针对性的指导和训练。”金发花妖靠近红发青年，用手指变出了一根花枝，又随手将花枝化作光晕来作为示范：“如果你愿意的话，等过段时间我可以帮你。”

随着金发花妖的靠近，微甜的莱诺花香扑鼻，红发青年正色道：“那么凌霄花妖卡斯特洛普公爵马克西以您和异世界人类产生感情这种借口来作为叛乱也是真实存在的咯？”

莱因哈特显然被问地一愣，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吉尔菲艾斯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俊朗的面容上凝固了稍许阴郁，这是从莱因哈特认识吉尔菲艾斯以来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表情。

“我刚刚无意之中在脑海中感受到了属于您的声音，还有看到了您眼睛里的画面……也大约知道莱因哈特大人刚刚斥责了您的下属，并且还知道了您刚刚那种愤怒难受的情绪。”

金发花妖稍稍降低他的视线，咬住了下唇沉默着。

吉尔菲艾斯继续说下去：“您说的特殊的融合应该就是将您身上的一部分东西融入了我的身体吧？因此才会导致我们之间建立了某种关联，也导致我可以透过您的眼睛下意识的感知到您的存在不是吗？虽然醒来的时候没有觉得但是现在我越来越能感觉到这股在身体里的奇妙力量……”

对于这番话，金发花妖无法反驳，他无法对红发恋人说出自己几乎是以消耗生命换取的力量为代价去拯救了他的生命，但是他也无法对自己的恋人说出所谓善意的谎言，于是他又一次在这件事情上选择了沉默。

如果将您的力量分给我的话，您本身会受到伤害吗？那种伤害严重吗？有多要紧？

吉尔菲艾斯很想接下去问出这类盘踞在胸腔肺腑之中的话语，他只要一想到莱因哈特在他昏迷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可能做了伤害自己的事情才挽回了他的生命……红发青年就觉得心脏胀痛地让他一分一秒都无法忍受。

可是金发花妖选择了沉默……

这才是让红发青年最为难受的事情。莱因哈特在这件事情上越是沉默就越是让他知道金发花妖为他付出的代价有多么的沉重。

红发的年轻人现在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张开他的双臂然后揽住了金发的花妖，吉尔菲艾斯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沉痛感的说道：“莱因哈特大人……我想要求您一件事情。”

这样正式的恳请让柔顺地被拥入怀中的金发花妖感觉意外，他原本将额头悄悄靠在了恋人的肩膀上，此刻稍微抬起来了一点儿：“吉尔菲艾斯，你想要求什么呢？”

吉尔菲艾斯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似得地说：“那位凌霄花妖卡斯特洛普公爵如果真的要叛乱的话，请让我去为您扫除这个障碍好吗？”

“……”

金发花妖不可置信地瞪视，目光似乎在询问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红发青年露出了和煦暖阳一般的笑容:“您不用过于保护我的啊。”

如此的回答让“身为人类的红发青年被花妖们所非议”这个被莱因哈特刻意隐瞒又被吉尔菲艾斯一直视而不见的问题摆到了人类与花妖的面前。

金发花妖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我怎么可能会过于保护你呢？”

结果，吉尔菲艾斯直接无视了这种明显底气不足的诠释，一字一句，宣誓似得说：“莱因哈特大人，我想成为您的助力而并非是您前行道路上的阻力。”

于是莱因哈特无法再辩驳了，端丽的嘴唇稍稍抿了抿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不愿意你为难。”此时他微红的秀丽面容上出现了一抹羞赧:“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是很愿意让身边所在意的人活得幸福的。”

“能爱着您，就是我的至福了。”吉尔菲艾斯回答，“请让我以人类的方式战胜叛乱的敌军好吗？”

这一刻，莱因哈特认识到恋人的眼神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坚定，他终于确认这么多天以来自己确实是下意识将吉尔菲艾斯摆放在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位置上是多么的没有必要了。

他的恋人是很愿意和他并肩而行的。所以他也不需要将对方置于身后。

“我明白了，吉尔菲艾斯。”美丽的花妖再度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已经有了坚定不移的决断性:“我希望你能替我除去凌霄花妖卡斯特洛普公爵的骚乱之军。我会让缪拉作为你的参谋与你同行。希望你能发挥你的智慧平息这场骚乱。”

吉尔菲艾斯单膝下跪，将左手放置在心脏的位置握拳，完成了一个与花妖将领们一致的礼节:“遵命。莱因哈特大人。”

金发花妖垂下手将手掌搭在红发恋人的肩头，“我还希望这个决意能够留到等我成为花妖王的那一天正式宣布，吉尔菲艾斯你愿意吗？”

吉尔菲艾斯感受着肩头微沉的分量，低声回答，“莱因哈特大人。我愿意。”

 

年轻而美貌的莱诺花妖正式登上至尊的皇位，这一位年仅21岁半还没有过22岁的莱诺花妖从花妖之都奥丁内最为尊贵的王座上站起，他优雅端庄的举起一只手回应着下首臣子们的欢呼声。他的身形自然是潇洒而优美，仅仅是这样轻轻地挥手示意都能让红发青年感受到一种无声而优美的节律。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依然是金发花妖王那一双苍冰色的眼眸，那澄澈的颜色就连世上最为透彻的蓝宝石都无法与之相较，如果一定要说其眼眸的内在酝酿着什么的话，吉尔菲艾斯觉得那一定是一种充满了极高温度正在熊熊焚烧着的烈火所照耀出的浅蓝颜色吧？

红发青年虽然与花妖王那位美貌优雅的胞姐安妮罗杰一起站在离花妖王最近的台阶之上，然而他的视线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那位王座之上的金发花妖。

当高高在上的花妖陛下正式垂手而立的时候，周遭便齐声安静了下来，随后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正式宣布了对凌霄花妖卡斯特洛普公爵的讨伐命令。

尽管站在前列已位列军务尚书要职的原参谋长官竹子精奥贝斯坦眼中露出地是一种猜忌和审视的眼神，但是齐格飞·吉尔菲艾斯连同被一起点到名字的常春藤妖奈特哈尔·缪拉还是一起跪在了殿堂的正中央。

“吉尔菲艾斯听令。”因为作为人类的红发青年并没有正式授予任何军衔以及花妖界的身份，因此莱因哈特在传令的时候并未加上任何后缀。

“是。”吉尔菲艾斯以下属的礼节端正地单膝下跪。

“缪拉将军。”

“臣在。”穿着黑色军服镶以银色花纹装饰的一位砂色头发看起来举止温雅的花妖在吉尔菲艾斯身侧单膝下跪。

“卡斯特洛普公爵马克西现在祭起了反旗，朕现在命令你率领两千军将前去讨伐卡斯特洛普公爵。”莱因哈特以不容置疑地口吻下令。

“遵命。”

“是，末将遵命。”

这场皇室的典礼正式结束之后，曾为罗严克拉姆侯爵立下过累累功勋的红玫瑰花妖罗严塔尔以及黄玫瑰花妖米达麦亚同样被册封为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元帅。

当两位帝国年轻的元帅并肩从皇宫走出的时候，那位黑发俊美的红玫瑰花妖罗严塔尔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看来我们的皇帝陛下对于他的红发恋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在意太多了啊。”

“我还以为我们也会被派出去帮助那位红发先生一起讨伐叛军呢。”米达麦亚有些不满的握着拳头，似乎在遗憾这次建立武功的不是自己。

“哼。”罗严塔尔撩起下落来挡住左边蓝色眼珠之前的碎发，同时右边黑色的眼睛里透出一种意味深长地深邃：“你我现在可是帝国元帅之身怎么可能去对付那种小型的叛乱呢？再说了原本皇帝陛下就想给那位红发人类镀层金吧？所以才叫缪拉陪着他去，缪拉虽然不擅强攻但是防御和坚守力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呢。”

黄玫瑰花妖元帅米达麦亚稍许有些担忧地回应：“不知道那位人类是否能担当得起陛下给予他的期待呢？”

“能被陛下看中就说明他本身就不简单了吧？”

“话是这么说。”米达麦亚点头。

“而且你注意到奥贝斯坦的眼神了吗？”罗严塔尔一手搭上好友的肩膀：“为了那个眼神我都想去喝上三杯！”

米达麦亚当然知道军务尚书奥贝斯坦有多么反对皇帝陛下要和人类结合这件事情，但他有些无奈地回答好友：“我说你也过于在意军务尚书了吧？”

罗严塔尔勾唇微笑：“你不知道吗？看到他心情不好我的心情就莫名的好起来了。走了，喝酒去吧。”

米达麦亚摇了摇头，随后跟上了大步流星的罗严塔尔。

 

奈特哈特．缪拉其实已经观察他那位身材高挺修长的红发人类长官好几天了，因为花妖王莱因哈特虽然指定了吉尔菲艾斯作为这次围剿叛乱的主将却并未以花妖军内的身份去册封他，所以当军内的人提到这位红发人类的时候都含糊其辞的称呼他为长官。

作为常春藤的化身性格温和沉稳的灰发花妖奈特哈特．缪拉尽管满腹疑问却依然保持着足够的沉稳和凝重并没有对作为他长官的红发人类提出质疑。

但是，这并不代表其他的花妖下属不会觉得困惑或者厌烦。

吉尔菲艾斯自从正式接下讨伐凌霄花妖卡斯特洛普公爵叛乱行为的指令之后就在到达预定地点时命令花妖军团在距离凌霄花妖卡斯特洛普公爵封地几公里之外的山坡上驻扎了下来。

凌霄花妖的领地尽管是个较为下凹的盆地，但是因为攀藤植物特性，作为控制藤本的卡斯特洛普公爵将周遭以坚实而兼顾的木质藤条筑起了强硬而厚实的藤墙，上面开满的橙红色凌霄花如张口对外的小口径炮弹一下环绕着对准每一个可以投射到的位置。

有了这一道藤墙，卡斯特洛普公爵的封地几乎封闭式的形成了个自我独立的小国家。

在吉尔菲艾斯到来之前，驻扎在此地的霍斯特·锦兹上将就已经对凌霄花妖的藤蔓墙壁做出过攻打了，但是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擅长进攻的白桦树妖却不能够抵挡住藤墙所带来的阻力，他所属的军团在凌霄花炮弹的攻击以及藤墙的阻隔下连卡斯特洛普公爵衣角的边缘都没有触碰到就一败涂地了。

这一场败仗让锦兹上将的自信心和战斗力都受到了十分严重地打击，以至于当他的军队合并入吉尔菲艾斯之后他依然以一种颓唐不已的姿态窝在军团背后的角落里。

担任幕僚的常春藤缪拉已经去看过他好几次，每一次颓然的白桦树妖总能找到借口和理由拒绝参与惯例的战间会议。

“阁下，您就放过我吧。”锦兹上将闭着眼睛躺在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里，一脸不情愿地面对缪拉的又一次劝导。

“你我都是在战场上待惯了的花妖，无论是进攻方式还是临场对敌哪一种不比那个异世界的人类来的有经验呢？就连我们都对那一面藤墙束手无策，更何况是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人类呢？”

“请注意你的言辞锦兹上将。”缪拉有些不满地皱眉：“吉尔菲艾斯阁下是我们的长官。”

“长官？”霍斯特·锦兹发出类似嘲笑的声音：“你看到他这几天都在干什么了吗？让部队一直驻扎在这里难道是期待着对方主动投诚吗？他难道是在和人类世界的神明起到吗？”

“你……”

缪拉很想反驳，但一下子却不知道如何反驳这种颓唐却又辛辣的质问，因为他自己心中也存在了许多的困惑。

吉尔菲艾斯的花妖军团已经在这里驻扎五天了，但是他既没有下令对凌霄花妖进行正面进攻，也没有命令花妖军团进行偷袭或者突击。红发人类甚至禁止他的花妖军团靠近凌霄花妖的领地，他所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在第一天的时候下令让花妖拿了从军务尚书那里拿来的竹竿并且将所有的竹管劈成两片互相拼接起来从山顶引入着一股山泉进入凌霄花妖的盆地内，而他本人则一直看守在山泉源头。

提到这点，霍斯特·锦兹更是像泄愤似得冷哼：“可这是要做什么呢？人类不会单纯的以为给凌霄花浇水就能把他淹死吧？”

关于这一点，不知道内情的缪拉也无法直接回答。

“报告！”

突然两位将军之间的对谈被下属的花妖士兵打断了，一个白桦树妖所属军团的士兵气喘吁吁地跑来告知：“阁下……接到吉尔菲艾斯长官通知，一小时之后全军前进对凌霄花妖的封地进行围剿式攻击！”

“什么？！”

霍斯特·锦兹几乎从休息椅上弹跳起来：“那个红发人类是想要我的下属去送死吗？”

“一小时？你确定吉尔菲艾斯长官说的？”缪拉语气有些严厉感。

士兵吓了一跳，愣了几秒才点头：“没错。”

 

十分钟后，山坡

“吉尔菲艾斯长官！”

直接冲到山坡上一直看着山泉水从竹筒形成的管道流入凌霄花妖腹地内部的红发人类那里，霍斯特·锦兹以一种十分严厉的口吻质问他名义上的长官：“我想请教您，您一开始就打算输了这场战斗吗？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要我的属下去送死呢？”

“太过分了，锦兹！请注意你的言辞！”紧随其后的缪拉无法不去提醒锦兹现在他的口吻就是以下犯上这个事实。

红发青年站起身，他现在身上穿着的依然是整齐而洁白的衬衣和西裤，并没有换上和花妖对等的黑银色军服，因此即便是正视着下属也没有身为长官的压迫感。

“霍斯特·锦兹上将说的很对。”吉尔菲艾斯认真点点头：“确实并不能让下属随意送死。”

“感谢您的好心。”霍斯特·锦兹上将说：“那么您是准备撤销指令然后撤军吗？”

“当然不会啊。”红发青年蔚蓝的眼眸露出稍许正色：“到了这个时候，那堵藤墙应该无法起到什么阻隔效果了吧？所以在对方发现这个问题之前我们一定要抢得先机才可以。”

“你胡说八道什么？呃……”霍斯特·锦兹惯性回头遥望那处带给他惨败经历的凌霄花藤墙，随后他完全僵硬地愣住了。

缪拉跑到了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他认真查看了对面凌霄花妖所属封地的状态的时候，沉隐的面孔上也透露出了一种错愕来。

放眼望去，只见那些原本昂首在藤墙之上的橙色花炮已经尽数枯槁，互相纠缠的木质藤蔓上的对生树叶已经发黄萎靡，甚至连藤蔓之间也开始有些疲软的迹象。

“这是……这不可能是浇灌山泉就做到的！”

比起已经说不出话来的霍斯特·锦兹而言缪拉一级上将稍许维持了一些理智。

“简单的说这是一种烧苗现象。”吉尔菲艾斯微笑着向他们解释说，“以较高浓度的营养剂灌入土壤引起的植物根系腐烂，植株失水萎蔫现象。”

“啊……？”白桦树妖霍斯特·锦兹大张着嘴巴完全说不出什么话语。

“……”常春藤花妖缪拉则保持沉默继续听着红发人类的解释。

作为花妖，他们当然知道营养液过多对于植物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他们却完全不会想到以这样的方法去解决那面由凌霄花组成的藤墙，或许是在花妖的意识里营养剂和粮食并没有谁很么区别，又或者是他们对这种补充剂太过司空见惯根本不会从这点去考虑操作的可能性。

但是……因为他们的长官是一个异世界的人类……

正是因为他们的长官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类，所以他才具备了这种特殊的才能吗？

“因为现在整个盆地的土壤里营养剂的浓度较高，为了防止误伤友军所以让全军一直待在这块高地上等待了这么久，又没有很好的解释确实是我的失策。”吉尔菲艾斯道歉。

“不……不……长官您真是……”霍斯特·锦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当红发人类向他道歉的时候，羞愧的白桦树妖涨红的脸已经布满了懊恼和悔恨之色。

“是下官气量狭义，如果要道歉的话，应该是下官向您赔罪才是！”

“那么，时间不多了，在卡斯特洛普公爵觉察之前赶紧行动可以吗？”吉尔菲艾斯虽然是以协商的口吻说出的话语，但语气之中却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是！”

“我有一个要求。”吉尔菲艾斯在得到下属的回应之后补充道：“我希望在胜负出现之后可以试着劝导卡斯特洛普公爵主动投降。”

“什么？”缪拉困惑地问：“难道不需要绞杀叛军吗？”按照高登巴姆花妖王朝的惯例来说剿灭叛军是最基本的要求之一。

吉尔菲艾斯摇摇头：“莱因哈特陛下并没有提出这个命令，显然他已经将对这个战场的判定权交给了我，那么我希望……至少我们可以尝试着去劝降。”

这一番话在久经沙场的花妖将领们听来多少有些不切实际和幼稚，但是……正是这样一个人类成为了他们此刻的长官。

“是！长官。”霍斯特·锦兹终于抬起了他的右手向他从未正眼瞧过的红发人类献上了一个毕恭毕敬地军礼。

 

接下来的过程几乎是毫无悬念的。

吉尔菲艾斯下达了围剿指令之后，下属军团从盆地高处一拥而上，为了防止泥土中残留的高浓度营养剂对友军的误伤，常春藤妖缪拉率先将藤蔓覆盖于地表，形成了一层严密的贴近地面的“铁壁”。

有了这层防护之后，原本就因为对方的藤墙枯槁而气势大增的花妖军团如卷风一般卷入凌霄花妖的盆地。失去防护能力的藤墙被很快推倒内部正在享乐的卡斯特洛普公爵被突如其来的进攻搅乱了自身的步伐，根本没有能力做出对抗和回应。

吉尔菲艾斯在半小时的进攻间隙通过霍斯特·锦兹上将向卡斯特洛普公爵所在的凌霄花妖一族提出了劝降的意思。

自以为牢不可破的藤墙却被对方用了半个小时就轻易打破，凌霄花妖一族的恐惧感在卡斯特洛普公爵叫嚣着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时刻达到了巅峰。

随后从霍斯特·锦兹和奈特哈特．缪拉的回复之中吉尔菲艾斯知道了卡斯特洛普公爵原本想要扔下其家族，单独逃跑的事实，被揭穿之后卡斯特洛普公爵也就失去了所有的威信。

凌霄花妖一族之中的长老出面下令将卡斯特洛普公爵视为叛乱者亲自押解着将其带到了吉尔菲艾斯所带领的军团面前下跪叩首请求原谅。

作为叛乱首脑的卡斯特洛普公爵被当场处死，其余凌霄花妖的族人则被减轻的罪责从宽处理。

吉尔菲艾斯远远地站在高地上看着那些花妖忙碌的收拾打扫战场的样子，心中默默想起莱诺花妖那金发飞扬的端丽容颜。

不知道当年的莱因哈特大人是不是也是这样从无数次战役之中艰难的成长起来并逐步建立自己的威严的呢？

仔仔细细地在心里掠过恋人的身影的时候，放在胸口握拳的手上缓慢地有莱诺花的花枝稚嫩地生长……

红发青年已经不会对这种现象感觉恐慌，也不会觉得奇怪，他逐渐接受了自己的体内有着莱诺花妖的一部分力量存在着的事实时就会有一种微妙的幸福感从心里蜿蜒出来。

 

此刻，远在莱诺花妖所建立的新王朝议会厅之内正在听取下属讲解事宜的金发花妖王忽然以手指缠绕上垂下前额的金色刘海，半勾着唇笑着说了一句：“看起来，吉尔菲艾斯那边已经取得胜利了嘛。”

正说道人类世界和花妖世界之间那个通道回廊的处置问题的军务尚书握着文件的手指一抖。当然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这种情绪，以素来冷淡地语调若无其事地说：“抱歉陛下，请问臣可以继续吗？”

金发花妖王不置可否。

正在这个时候，亲卫军的队长从外围送入卡斯特洛普公爵平叛取得完全胜利的消息。

在场的众卿们对花妖王本人的未卜先知发出了或多或少的赞叹或者吃惊。

唯有坐在皇帝陛下右手下方的红玫瑰元帅罗严塔尔意味深长地看着军务尚书抿起的薄唇稍有冷笑。

而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则继续维持他的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