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莱】黄金天使说“你21岁就会死”（四）
4、
悠扬的乐曲声顺着微风清越传送，大约是音乐部的学生们又在练习他们的新组曲了吧。吉尔菲艾斯坐在草地上稍微听了一会儿，动人的竖琴声弹奏起《阿拉贝斯克》，清风吹来，给人一种漂浮不定的、梦幻一般的优美感。
距吉尔菲艾斯二十岁的生日已过去两个月了，现在正值冬春更迭之际，多雨湿润，虽然天气并不明朗，云层也厚实，这样的天气算不上舒适。
但再过几周，等进入春季之后就会再次迎来阳光灿烂的时光了。
乐曲声随着风轻盈而过，替吉尔菲艾斯翻动了一页书纸，红发年轻人修长的手指触及书册边缘，这是一本来自东方的书，书上是初学的、尚且陌生的俳句。
——世の中は三日見ぬ間桜かな
不见方三日，世上满樱花。
现在是冬末春初，算起来东方的樱花应该还没有开，而且他的身旁也没有樱花。
樱花是很东方的花朵，很柔软也很温柔，像少女裙摆上细腻的花朵，一瓣一瓣都带着温柔和轻盈。
吉尔菲艾斯其实不太喜欢这种花。
因为樱花太过柔软，据说它稍稍触碰就会掉落枝头，就好像易碎的玻璃工艺品。
在他身边，春季更多的是田野中肆意绽放的矢车菊。深邃的蓝色或者紫色，像灿烂的星辰、像静谧的夜空也像天使用来系衣衫的宝石纽扣。
这种兼具野性和知性的花朵更像是英姿飒爽的勇士，有些叫人倾慕的蓬勃感。
吉尔菲艾斯轻轻念了一遍，虽未必能完全理解句子中的含义，却莫名其妙在心头多了一重惘然和无奈。
他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莱因哈特了。
确切地说是六十三天。
一月份的时候，时近吉尔菲艾斯的生日，羽翼已经几乎完全变成纯金色的天使扇动着翅膀降临在他身旁，隔着暖融融的烤炉，天使的赤足踩在绵软的地毯上，光洁如玉的手臂从背后非常自然地搭在了红发年轻人肩膀上，“喂，吉尔菲艾斯，你想要什么？”
“什么？”正在温书的红发年轻人抬起头，愕然看着穿过墙壁和火炉落在他身边的金发天使。
“礼物呀。”莱因哈特歪了歪脑袋，漂亮的金发已经长得很长，柔软地垂落在胸前，挡住了装饰着金色挂链和蓝色宝石的衣裳，“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吉尔菲艾斯？”
“礼物？”吉尔菲艾斯笑了起来，眉眼弯成柔和好看的月牙状：“天使也会像圣诞老人一样负责满足人们的愿望吗？”
“正常来说是不可以的哦。”美丽的金发眨了眨眼睛，冰凝般的眸底有些许狡黠:“但是你不一样嘛。而且很多人都说成人礼物是很要紧的。”
“那么，我希望莱因哈特和我一起过生日吧。”
在短暂思考后，红发年轻人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吉尔菲艾斯这才想起这个生日以后他就满20岁了，若是如金发天使所说，他21岁时就会死去的话，那么明年……
就算死后还能见到金发天使那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触碰他……
想到这里，红发年轻人合上书册，凝视金发天使绝美的容颜，再次重复自己的愿望：“我想和莱因哈特你一起过生日。”
金发天使苍冰色的眼睛里非常明显透露出一种不太理解的神色，但他并没有拒绝，而是点头首肯:“当然。如果这是吉尔菲艾斯你的愿望的话……”
红发年轻人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也很温柔，比莱因哈特见到过的很多天使的笑容还要温暖:“嗯！我很期待。”
吉尔菲艾斯20周岁生日那天是这个多雨湿冷的冬季难得的干爽晴日，明媚阳光照耀一室，红发年轻人特意起了大早，去商业街买了甜酒海绵蛋糕回来想要和黄金天使一同分享。
然而，这一天……莱因哈特并没有出现。
一直等到这一日过去，第二日的晨光破开黎明……金发天使依然没有出现。红发年轻人第一次品尝到了如同未被煮透的冷咖啡般酸涩的滋味。
金发天使就好像失去了音讯，这是过去的十多年中从未有过的事情，吉尔菲艾斯既觉得焦虑又觉得失落。
天使……毕竟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相遇才是偶然，久远的分离或许才是未来的永恒不是吗？
不见方三日，世上满樱花。不见了六十三日……那位天使和这个世界又会有什么样子的变化啊？
吉尔菲艾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失落，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样才能从这种失落的情绪里走出来。他在每一日早晨满怀期待地等待，又每一日傍晚满怀悲伤的失望，在这种交替反复的过程中，吉尔菲艾斯认识到……那位金发天使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从未想过自己和莱因哈特分离会是什么样子，他从来也没有担心过自己会和莱因哈特分开会是什么样子，他甚至一直坚信着莱因哈特所说的——即使死后也可以和他的金发天使在一起。
现在，红发年轻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即使家人还在，同学老师还在，他所在的世界、他所处的生活都没有任何改变……但是他却觉得无比孤独。
孤独到痛苦。
就好像失去了一半身体那样的……痛苦着。
“沙沙沙”
就在吉尔菲艾斯怔怔出神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脑袋上轻轻晃动了一下，听起来像是风吹树叶的声响。
周遭的一切都是静静的，悠然的竖琴曲，微拂耳畔的风……所以这声音就在静谧中显得异常突兀，吉尔菲艾斯下意识抬头循声而去——
一条白色的丝绦从树梢上垂落下来，绢纱朦胧又熟悉地散着微光。
“啊！”吉尔菲艾斯心中一动，下意识抬头伸手去接——
“嗒”的一声，雪玉般白净的双足垂下，线条优美的足尖正好落在吉尔菲艾斯向上抬起的掌心中，耀眼的金色在红发年轻人眼前绽放如盛花。
吉尔菲艾斯凝眸。
四目相接，这一刻，海蓝的眼睛对上苍冰色的双眸，一瞬间，心脏或许在此刻暂停了一拍，连呼吸都停住了，柔和的竖琴声像温柔的绸带将红发年轻人的心脏裹紧，蔓延的酸涩翻搅成甜苦交加的波浪。
吉尔菲艾斯微笑了一下，他想过很多次这一瞬间自己要如何做出反应，要如何说话，如何动作……可是事到临头，他却只能傻乎乎地笑了笑，眼角被灼灼阳光刺痛：“莱因哈特。”
天使张开翅膀轻轻一振，几片金色的羽毛落在了红发年轻人打开的书册上，盖住了半句“世上满樱花”，莱因哈特翩然站定，冰凝似的眼睛望着吉尔菲艾斯，“抱歉，我迟到了。”
整整分离了两月之久，再遇的时候，天使的声音混杂着微许喘息，似乎跑了很久很久，用了很急很快的速度赶到他身边的一样。
吉尔菲艾斯伸手把轻盈的金发天使拉到身旁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金发天使摊开翅膀坐在他面前，他两月之前相见时截然不同，翅膀已经完全变成金色，每一根羽毛都熠熠生辉地闪耀着金光。身上原本用金系带和宝石扣装饰的白袍换成了款式更加飘逸、花纹更加繁复华丽的白纱长袍，光洁的手臂上缠了黄金镂刻的饰品，雪白的足踝上也缠绕着同样款式的金环，豪奢的金发里嵌戴着一顶桂叶缠绕的金冠，金色与金色几乎融为一体，就好像金发天使生来就顶着无比荣耀的冕冠一样。
“莱因哈特你……”
“我成为了天使长哦。”
这两句话正好同时说出，金发天使与红发人类一起怔了，又同时笑出了声音。
“天使长是要带领所有的天使吗？”
“也不是啦，就好像军队中的长官一样，天使长的职责就是带领天使们同恶魔战斗，守卫天堂的安全。”金发天使用手指捻了下红发年轻人的刘海，撅起嘴唇说道。
“莱因哈特这两个月一定很辛苦吧。”
“诶？”
“因为，你整整战斗了两个月，不是吗？”
“你、你怎么知道……”金发天使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莱因哈特确实整整战斗了两个多月，也正是因为这样，他错过了红发年轻人的生日，甚至他今天也是趁着战斗间隙，赶了好久的路，飞到红发年轻人身旁来的。
“我知道。”
整整两个月的分离，整整两个月的思念就在笑容中化为无形。
根本不需要用过多的语言解释理由，只是简简单单的握手与对视，他们俩就足以心灵相通。
红发年轻人唇角的笑容溢着甜蜜：“莱因哈特，我以为……”
“对不起，那你……愿意跟我一起过生日吗？”
听到这里，红发年轻人微讶了：“啊？”
莱因哈特的脸颊上有些绯色，这令他的容颜更添几分无可匹敌的艳丽感：“其实今天应该是我的生日，如果……嗯，如果按照你们人类的算法，今天正好是我的成年日。”
“我、我当然愿意！”吉尔菲艾斯挺起胸膛，因为过于欣喜，所以这句话他咬地极为用力，差点嗑到自己的舌头。
金发天使轻抚起红发年轻人的脸颊，笑着将自己的唇印在红发年轻人的前额上：“生日快乐，吉尔菲艾斯。”
天使的吻，美得令人沉醉。
红发年轻人哆嗦着握住天使的手，将他的吻落在金发天使光洁的皓腕上，“生日快乐，莱因哈特。”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