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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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篝火之外，森林是黑色的。

黑色是最能藏起隐秘和掩盖真实的颜色。

月光很亮，淡淡地在森林之上朦胧起一层银色的光，红头发的年轻人孤身站在林中雪地上。这本来是一副很安静的画面，白的雪，黑的山，红色的……却是血。

吉尔菲艾斯的脸色很难看，如果此时有人站在他身边的话就会看到这位历经百战的年轻勇者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一双原本紧握长剑，征战杀伐的双手，手臂上牙印累累，印痕渗血，仿佛是被凶恶的野兽狼犬活生生啃噬了一样。

太难受了，自从月亮升起来之后，咽喉干渴肿痛到难以忍受，浑身的血液好像在沸腾，沸腾着好像随时随地都要去猎杀些什么，残虐些什么才好。

吉尔菲艾斯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出了篝火的范围和同伴的视线，当火光在背后消失，他眼前一黑，五指如钩狠狠一爪，在覆雪的树干上硬生生挠出几道抓痕，指缝渗出血来，他却浑然不觉得疼痛。

脑袋狠狠一撞，贴近冰凉湿润的雪，他的思绪才能有些许清醒。

或许……已经是忍耐的极限了。

可这样还不行。

眼角还能见到熊熊火光，耳边还有隐约喧嚣热闹的欢声笑语。

不行，这里离军营还不够远，如果在这里失去理智的话，很难不被人发现。

一旦被发现……

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莱因哈特最讨厌谎言和骗局，这一点，吉尔菲艾斯比谁都要清楚。

所以在篝火会上一感觉到不对劲时，吉尔菲艾斯顾不得莱因哈特就在身旁，便借口身体不适转身掉头离开。

这在黄金狮子军团成员看来或许是红发年轻人平生第一次如此突兀不礼貌的退场行为。

可是吉尔菲艾斯没有时间顾及这么多，他唯一清楚的事情就是自己离得还不够远，还是不够远，他应该在满月完全升起之前进入山林，他一定要在自己完全失去理智之前……

“吉尔菲艾斯？”

圆润如银盘的月爬上最高处，皑皑白雪之上，越发显得阴暗深沉的森林中，一抹金色反射着月光清辉的影子靠近过来。

那声音一如既往像泉水一样轻盈，像冰川一样干净，像暖流一样温润。

可是……这个声音此时此刻落在吉尔菲艾斯的耳朵中却像是一根针，一根沾满毒药随时随地都会要了他命的毒针。

“不要！”吉尔菲艾斯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寒，一股诡异的气息在瞬间将空气凝滞。

 “咔嚓”

下一刻，身边传来一个声音，是莱因哈特的声音：“你在那里吗？”

“不要过来！”

吉尔菲艾斯这一声拖得很长，几乎像是野兽低沉的嘶吼。

包裹着厚厚毛皮的靴子踩上雪地，莱因哈特原本轻盈的身体僵住了，他怔愣在原地：“你……”

本来说好是给吉尔菲艾斯你庆祝生日的篝火会，结果应该要成为主角的红发年轻人半路却突然跑了。

不明就里的大伙儿面面相觑。

莱因哈特皱着眉头站起来：“这家伙怎么了？我去看看他。”

“您还是不要去比较好，阁下。”军师奥贝斯坦跟着站起来，向莱因哈特鞠躬。

莱因哈特想也不想，直接反驳：“我有什么懦弱？”

他以为奥贝斯坦军师是在担心夜晚丛林有什么异常，他作为黄金狮子军团的长官独自行动会遇到危险情况。

这种想法虽然是可以理解的，可莱因哈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低估他的实力，于是他的语气便不太好。

头发花白的军事奥贝斯坦面无表情地回答：“吉尔菲艾斯副团长可能不是人类。”

“你胡说什么？！”这一句莱因哈特几乎是讥笑了。

他的军事是脑子坏掉了吗？吉尔菲艾斯是什么人有谁比他更清楚？吉尔菲艾斯不是人？开什么玩笑。

“你们大家继续，我去叫那家伙回来。”

莱因哈特一摆手，拒绝了军事的谏言，走入森林。

然后年轻俊美的黄金狮子找到了他想要找的红发年轻人，可也在同一时间，他看到了……血！殷红的鲜血从吉尔菲艾斯的手臂上滴滴答答地流到雪地上落在红发年轻人的脚边。

“你快走……”吉尔菲艾斯咬着嘴唇，表情狰狞。

那……那是吉尔菲艾斯吗？

莱因哈特脑袋中“轰然”的一声，整个呆愣住了。

那是吉尔菲艾斯吗？

他看到一个怪物，一个穿着吉尔菲艾斯的银色盔甲，有着吉尔菲艾斯火红的头发，可浑身覆着棕红色的毛，顶着兽耳，有着獠牙，背后长出兽性尾巴，手指佝偻几乎完全呈爪形的……怪物？

头发花白的军事奥贝斯冷若冰霜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起来：吉尔菲艾斯副团长可能不是人类。

不，怎么可能不是人类？

吉尔菲艾斯是那样的……他怎么可能不是人类？

不，如果他不是人类，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他们之间还需要隐瞒吗？他明明不应该……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莱因哈特呆呆地看着，看着那双狰狞之下充斥血丝的蓝眼睛。雪夜的风很冷，他下意识一动，就伸手去拉吉尔菲艾斯痉挛颤抖的身躯。

吉尔菲艾斯触电一般反手一甩，“砰”的一下，莱因哈特的铠甲撞上树干，“轰”一声砸了不少雪团落在脖颈上。

雪被体温融化，冷的刺心入骨。

但这却压不住刚刚接触到吉尔菲艾斯身体的那一瞬间，莱因哈特感觉到的热气和温度。

吉尔菲艾斯他好像在燃烧，像是……一种无声无息的自焚，不知究竟以什么为燃料的焚烧。这种灼烧让吉尔菲艾斯相当痛苦，“莱因哈特大人……别过来……”那声音是破碎的，他喘着气，跪在地上，脊背完全躬成了兽形。

走，请快点走。

就算厌恶我也好，鄙夷我也好……只求你……不要过来……不要……

我只想逃避，想逃离，我只想……

“呃……啊——啊——”

隐忍的呜咽变成了咆哮，满月升起至最高点，异变的时刻终于如约而至，体内钻心剐骨的热度也超越了红发年轻人能忍受的范围，仿佛有一团火从腹部点燃，蔓延全身。

这种感觉比之前所有的月圆之夜都要来得强烈而凶悍，忍耐中，吉尔菲艾斯咬破了嘴唇，鲜血的味道顺着唇齿吞咽下去。

血……不是腥膻的，而是香甜的。

像甘美的泉水涌入咽喉，仿佛可以润泽到躁动的身体。

刚刚无法忍受的时候，他可以拼命抓咬自己的胳膊，妄图用疼痛和鲜血来压抑内心躁动的欲望。尽管无论怎么遏制，他都会不得去渴望想要得到，想要占有，想要放纵……

可是现在，连啃噬的疼痛也不管用了，精神上的所有渴求到了最后都会被一个具象化的影子所占据，那个影子冲他微微笑着，眼睛像最美丽最澄澈的冰川，浑身都散发着金色的耀眼光芒。

那么美丽……那么美丽的人……展开了金色的翅膀，向他伸手。

来呀，吉尔菲艾斯。

黄金天使笑意朦胧地对他说：来呀，来呀。

如果可以将天使完全占据，那滋味会有多么美妙？如果让他将天使拆骨入腹，让他成为只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不能。

这是不正确的，血怎么能是香甜的呢？血……怎么会是泉水一般可以解渴的呢？

这是不正确的，天使……怎么可以触碰？

不，这是不对的，但……什么又是正确的？

是什么呢？

是什么，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混乱的赤红色掩盖住清明的视线，红棕色覆盖吉尔菲艾斯原本小麦色的肌肤，肌肉一点点鼓胀，一点点撑起……獠牙一点一点生长……最终，吉尔菲艾斯膝盖一软，眼神完全失去了焦点。

他不再是人，而是一只红色的、野性难驯的巨狼。

野兽吐出热气扑向自己锁定目标的猎物，成为狩猎目标的莱因哈特只觉得一股血腥味扑来，脖颈间一阵剧痛，鲜血便从伤口溅开。

他顾不上害怕，或者说他根本顾不上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一个念头闪电一般略过心头：吉尔菲艾斯很痛苦。

是人也好，是兽也好，他都在痛苦。

他在逃避，他想远离自己，他在逃避自己。

原来吉尔菲艾斯也会逃避……

红色的巨狼一口咬住金发年轻人的颈项，一爪撕开金发年轻人的铠甲，健硕的兽身充满张扬和暴戾，一点不存任何温和感。

 “啊！”鲜血飞溅，失去铠甲的身体被迫撞向冰冷的雪地，莱因哈特下意识反手一掐，扣住了“吉尔菲艾斯”的脖子，“吉尔菲艾斯，吉尔菲艾斯，你清醒点！”

红色的巨狼一扭头却咬得更深。

海一样蓝色的眼睛完全变成了赤红，双手变成坚实的兽爪，身躯变成矫健的兽身，巨大的尾巴砸向雪地……

这一刻，拥有绝对力量的红色巨狼诞生了。

这一刻……星光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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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抱歉QAQ更新延迟了，最近生病+加班QAQ真是……哎希望熬过年末吧。会努力这周完结掉这篇，然后认真填长篇那个大坑的！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