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莱】欲向星辰掷一生（6）【AU向】
七
吉尔菲艾斯数度愣怔，心中那纠结千万的情绪终究只化成极度的心痛：“莱因哈特大人，你！你……”可他却连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也说不完整，全身只是颤抖。
就算如此想否认，就算不知如何去面对，可眼前的人，依然是眼前的人。
当吉尔菲艾斯注意到莱因哈特骑的马并不是伯伦希尔，而是他的坐骑巴尔巴罗萨的时候，他稍稍理解了一些，为什么莱因哈特会这样快找到他。
或许并不是莱因哈特有特殊的方法。而是他的巴尔巴罗萨认识他的气息。
一匹马追随主人久了，自然知道他主人的方向。
莱因哈特特意放弃自己的坐骑伯伦希尔，换了巴尔巴罗萨出来，想必是抱有必定要找到他的决心了。
吉尔菲艾斯低下了头去，不敢再仰望马背上的人。
而美丽苍白的金发青年也就这样静静看着他，苍冰色的眼眸逆着光完全看不清神色。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在这样的沉默中，天色亮了起来。
黑夜结束了，阳光带来了崭新的一天，朝阳升起来为大雪盈尺的森林镀上一层金色，枣红色的骏马巴尔巴罗萨低下头来向它的“主人”吉尔菲艾斯蹭了一蹭。
吉尔菲艾斯下意识地想伸手，就像从前一样去拍抚爱马的脖子，抬手的同时被羽箭柄的胸口一阵痛处，他伸手的动作便稍稍一顿。
“疼吗？”莱因哈特开口，低哑平静，听不出是悲是喜，只是没有平时优美的韵律。
“……”吉尔菲艾斯摇了摇头。
他想过千万遍重聚的可能性。
想过很多年之后，他终于回来，回到这片土地，向成为霸主的莱因哈特请求原谅，向他诉说自己的心意，或者会被质问，或者会被厌弃，但没想过……莱因哈特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他，速度快到他藏起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惩罚。”莱因哈特轻蹙了下眉，似是在酝酿情绪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这一皱眉让他端丽的双眼显得有些狭长而凌厉。
他说是惩罚，却并未说这究竟是在惩罚什么。
吉尔菲艾斯犯下了太多错误，他欺骗了莱因哈特，伤害了莱因哈特，而且……还未经允许擅自离开了黄金狮子军团。
桩桩件件或许都要以死谢罪。
雪地里的风挂在面上便如冰刀碎割似的疼，吉尔菲艾斯慢慢勒住手腕，将拳头攥紧，抬头看向莱因哈特：“对不起。”
“你是什么？”莱因哈特的声音凛冽如雪。
“我……”吉尔菲艾斯勉强说了一句，却又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是什么？”莱因哈特重复问了一遍，声音平淡且沙哑。
吉尔菲艾斯苦笑了下，眼眸里流露出浓郁的哀叹，“我不是人类。”他用力咬着嘴唇，用力到咬出血痕才把哽在喉咙口的话一字一句地说出来，“我是狼族，莱因哈特大人，从相遇那天开始……我就欺骗了你。”
“所以我要惩罚你。”莱因哈特回答。
听到莱因哈特这样说之后，吉尔菲艾斯心中的惊颤倒是缓和了不少，“无论您要惩罚我什么，我都甘愿接受。”
莱因哈特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再开口之前他低咳了一声，“是吗……”
“是。”吉尔菲艾斯躬身。
从一开始或许就是错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欺骗莱因哈特，如果从一开始莱因哈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就可以有选择是否认可自己这个异类，如果是那样的话，如果是那样坦白得成为了朋友的话……他之前甚至有机会在莱因哈特的帮助下安全度过成年之夜。
是的，从一开始他就选择了一条注定错误的道路。
“对不起，莱因哈特大人……对不起，对不起……”吉尔菲艾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双手紧握成拳，懊恼，悔恨，痛苦，纠结……那一夜至今所有压抑在心中的情绪全部暴露了出来。
“你看着我。”莱因哈特的声音带了点命令式地强硬：“吉尔菲艾斯，你看着我。”
吉尔菲艾斯不得不抬起头。
于是莱因哈特看到了一双兽目。
红色神狼的眼睛在眼前泛出冷光和原本温和的蔚蓝相去甚远。莱因哈特清楚地看到这双兽目中充斥血丝，强行地正在忍耐着什么。
那一夜也是这样一双眼睛充满攻击性地瞪着他吧？
是啊，这才是吉尔菲艾斯本来的样子。
“……”莱因哈特一手攥紧缰绳，一声不吭。
吉尔菲艾斯一直没有再说话，他看见骑乘在赤红色的骏马背上的金发青年一身银白铠甲依然是风姿卓越，令人心声倾慕。只是霞光淡去，日光渐亮后，他脸庞上那层异样的潮红褪尽了，只剩下近乎透明的莹白，这是一种比之前的苍白更加单薄的颜色，苍白得仿佛轻轻一吹就会碎掉的雪花，晶莹得毫无生气。
所有的朝气和锐利都在这一刻消失，就连那双眼眸中熊熊不熄的苍冰色烈焰也氤氲出几分暖雾笼罩着的朦胧感。
恐慌感如影随形地拉扯吉尔菲艾斯的神志，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凑近骏马：“莱因哈特大人，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莱因哈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吉尔菲艾斯，因为脸色苍白得近乎溶于雪色，那双眼睛在金发之下就显得格外冷然，吉尔菲艾斯心中猛一阵莫名的凉意，这种寒意来自于一种近乎于直觉的断定，仿佛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莱因哈特几乎要化作碎雪离他而去。
终于，初雪一般的人低声说出了一句话：“吉尔菲艾斯，你告诉我，谁让你离开我了。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我……”吉尔菲艾斯猛然一怔，仿佛一道霹雳炸响在耳边，他瞪大了眼睛，就在此时，一阵风卷过雪地，莱因哈特的身体竟随着寒风摇晃了一下之后，整个人往前一冲。
“啊！”吉尔菲艾斯悚然一惊，伸手去拦。
然而他在雪地里的时间久了，双腿多少有些僵硬，陡然一动，身体却是一僵，莱因哈特向他这边方向跌过来，吉尔菲艾斯只来得及张开手臂，从下托住莱因哈特倾倒而下的身体。抱住她手臂一带，两个人一起贴挨着跌坐在雪地上。
大幅度的动作惊动了巴尔巴罗萨，红色骏马甩了甩尾巴，冰雪溅了吉尔菲艾斯一脸一嘴他却不觉得冷。
他牢牢抱住莱因哈特的身体，“莱因哈特大人！”
这一声，金发青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手，他的身体，他整个人竟像是一点力气没有一样，完全软了下来，似乎是失去了意识，一瞬间吉尔菲艾斯心惊胆战地觉得自己似乎抱住的只是一具空壳。
吉尔菲艾斯极快地伸手握住怀中人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然后，他感觉到了异常，掌心接触到的铠甲部分是微带暖意的，吉尔菲艾斯愣了，这……这怎么可能？
这样冰天雪地的环境中，金属制成的铠甲怎么会……就算是体温也不能完全穿透金属铠甲吧？
等等，体温……
“莱因哈特大人？！”
吉尔菲艾斯重新试探着碰了碰莱因哈特裸露在外的肌肤。果然……真的是滚烫滚烫的。
金发年轻人浑身都烧得滚烫，脖颈里浸透着虚浮的汗水，内侧衣襟上隐约可见一些泛着红褐色的痕迹。
该死的！该死的！他居然没有感觉到，他居然没有注意到……那是……那是血迹！
那些从铠甲之下内裳上透出来的痕迹不是别的，而是鲜血。
是从皲裂开的伤口里渗出的血……
一层鲜血干枯后黏在衣裳上，又一层血迹渗出来掩盖了上一层干枯的痕迹，这么冷的天，一层又一层的血迹混着汗水将铠甲之下的衣裳几乎浸透……
这样重的伤这样浓郁的血腥气味，为什么刚刚没有注意到？为什么……黄金狮子军团的其他人会让莱因哈特跑出来找他？
为什么这样环境下他还……
天啊，我究竟……我究竟做了什么。
我究竟是怎样泯灭了心神才能将莱因哈特大人伤成这样……
我……真该死！！！
勉强抑制住心头灼热翻涌的情绪，吉尔菲艾斯紧紧地搂住莱因哈特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要怎样做才好，怎么样做才能弥补心中的裂痕。
他感觉到眼眶都开始发疼酸胀，不知不觉,一些湿润的痕迹漫过胀痛的眼眶……
“唔……”
莱因哈特蹙了蹙眉头，“我怎么了？”
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却已经在吉尔菲艾斯的怀里，这点变化让思绪有了片刻断层的金发青年感到困惑。
他挣了一下，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被牢牢锢在对方的臂弯里。
“你不该这样出来的。”吉尔菲艾斯的声音沙哑而哽咽，这些日子，一日一日地煎熬着，悔恨着，痛苦着，而这些情绪在这一刻全部都涌了上来，他已经躲藏太久了，“请惩罚我吧。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好，杀了我也好……我，我不该伤害你，我不愿意伤害你……我也不能容忍自己伤害你……看到你这样，你这个样子……我真的……我真的是该死啊！”
“咳……”莱因哈特微弱地动了动嘴唇：“笨蛋，我不是已经惩罚过了吗？”
吉尔菲艾斯那双赤红微褪尽的兽目里此刻充满痛苦之色：“什么？”
金发青年喘了一口气，一路追来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当然他也很清楚，此刻的体力已经是极限了。
这一路追追停停，莱因哈特在行进过程中便有数度失去意识，若不是让巴尔巴罗萨自己寻找方向，莱因哈特根本不可能找到吉尔菲艾斯。
“跟我回去。”莱因哈特的脸色更加苍白，几乎毫无生气，但他那双苍冰色的眼睛里却透出浅浅微微的光晕，像是寒冰之下清澈的琉璃。
他抓住吉尔菲艾斯的手，“谁允许你擅自离开的。吉尔菲艾斯……我就是讨厌你这种擅自做决定的性格。”
那只无力的手明明只是搭在吉尔菲艾斯的手腕上，只要红发神狼花费一点点力气就可以挣脱掉，可偏偏那只手就像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住了吉尔菲艾斯，叫他一丝一毫都动不得。
“我……我以为你，你再也不会……”
吉尔菲艾斯听到了。
他当然听见莱因哈特在说什么，可是他怀中脆弱得如碎雪的金发天使究竟在说什么他一点都没听懂。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他太害怕也太紧张，已失去了一贯冷静且清明的思考能力，鼻腔里泛上阵阵酸楚。
“我原谅你骗我的事情。吉尔菲艾斯……我惩罚过你了。所以……所以……我不会再生气了。”莱因哈特一直在喘气，仅凭意志力在重伤之下一路疾行，一直支撑到现在，他随时都会晕过去，“所以……没有我的同意，你绝对不许离开我。”
“我、可是我……”他紧紧搂着怀中一身是血，满身带伤的人。他像抱着一团雪，捧着一笼星光那样护着，搂着，却又怕这团雪会在怀中融化，怕这笼星光会在眼前消失。
要怎么样才好？
要保持距离吗？保持距离就不会让冰雪碎去是吗？
要继续靠近吗？或许靠近才会欣赏到星光的夺目灿烂。
可是……他还有这样的资格吗？
他在挣扎也在抉择……
莱因哈特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
他追出来的唯一目的只是不想让吉尔菲艾斯离开，仅此而已。
从十年之前……到十年之后的现在，莱因哈特依然而是吉尔菲艾斯所认识所熟知的金发年轻人。
十年之后，他依然伸出了手，握住红发人的手。
你……是属于我的。
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昏，明明太阳刚刚升起来，可莱因哈特却觉得周围越来越暗，视线也越来越狭隘。
他唯一能做的，唯一想要做的，就只是握住吉尔菲艾斯的手……
紧紧地，紧紧地握着……
在莱因哈特失去意识之前，他耳边听到吉尔菲艾斯拖着哭腔低声哽咽的声音：“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的莱因哈特大人。我以神狼的名义起誓……在我生命终结之前，我都在您身旁。”
PS：算是完结了，虽然后面计划应该还有一个结尾是隐藏福利吧？emmmm就……